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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放到了周幼里肩膀上,“看起来没受伤”,说的是周幼里的身体,小男孩眼睛往下扫她的锁骨,胸,又突然往上,望进她眼睛,“但实际呢?” 她觉得他的目光有实体,射过来,带着刺人的力度,不自觉就慌了神。 原本人在树下吃冰,轻轻松松摇蒲扇,睡躺椅,一瞬间图穷匕见,命令的话从他口里发出。“告诉我。” 她张口,依然犹豫,但只是神色匆匆来不及说或做什么,他又讲一句,令她真正呆在原地。 “你把我当什么?什么都不说吗?” 指责会让人尴尬,但区分于被指责人的愧疚程度,反馈也不一样。她陷入到自省里面,深切的,一个长期被压制,潜藏在意识深处的问题冒出,是啊,她到底把他当什么? 她死了,还可以活,她也确实死了,然后死而复生,这种程度的自愈,超常识的认知,就连被一位强jian杀人犯记恨的不安都可以被削弱——这世界于她不过游戏而已——但冯致呢? 他活在这个世界里,是她害他被牵连,他连被告知危险的机会都没有吗? 虽然他还很小。 但她的小孩,即便在这么小的时候,都有敏锐直觉,卓绝天赋,和兽类一样的视线。他应该是个独立的人的。 周幼里拿了蒲扇,放到自己手里,冰化掉成一滩,她扔到旁边垃圾桶,看着他说。 只提了一句纹身的位置,他就对上了马莱的脸,好像他在当天就对他就印象深刻。 很奇怪的,走回去的路上,他跟她偶尔讲到两句,说“他是小头目,手下有五人”,给周幼里一种感觉:他似乎调查过他。 “我们先搬家”,冯致看着她说,“这群人我来解决,你不要担心。” 她有点想笑,但很快,她就感觉到相当沉闷的难过,牵着他的手。 她想说你还这么小,你可以做什么呢,应该是我来保护你啊,但她没说,就笑笑,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他说:“我想,今天晚上就搬走,你觉得呢?” 周幼里一愣。 “他们知道我们家住址。” 周幼里提起一颗心,后知后觉,“好”。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们非常小心,谨慎观察了旁边有没有伏击,没有。 楼梯间也没有,他们等到有人从六楼下来夜跑,察觉一切如常,才走回房间,开门。 她在那瞬间闻到了一种刺鼻的烟味。 冯致比她更快,他拉她的手,一把把她推下楼梯,然后藏在房间里的那几个人才夺门而出,抓住了落在周幼里后面的男孩。 他被他们按住,大吼:“跑!” 周幼里条件反射地跑了两步,回头看他,她不想丢下他的。 但也就这一个念头的功夫而已,立刻就有人追赶上她,按住了她的手臂肩膀,把她拖回了房间。 冯致紧紧咬住下唇。 她思绪震荡,几乎在一瞬间闪过数百个想法,她想说他们为什么会有家里的钥匙,又想到房东和她拖欠的房费,她该向谁求助,手机里那条消息,说交给他来处理。 然后呢? 她看到了复活的马莱。 房灯亮起,他盘腿坐在床上,让周幼里跌在他脚边。 周幼里几乎头痛欲裂。 他为什么会复活?所谓的解决竟然是这个?然后呢?他给她带来了什么? 马莱踩上她的肩膀。 她被踩到地上,摊开身体,几个男人拉住她的手脚,有人往她腿心中间伸手。 她尖叫着蜷缩身体,又被踩住胯骨,一只脚踩在肚子上,她痛得目光涣散,连伸手都很吃力。 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叫声,碰响,她定睛去看,看到冯致手里拿了一把刀,她的小男孩像一匹人群里的孤狼,面露杀人的凶光,几个男人往后退了一步。 马莱放开了她。 他往冯致的方向走,见血的刀刺进马莱身体,他无知无觉,用身体做盾卡住刀,使男孩失去凶器。 冯致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他们打他,他们往死里打他,小孩的牙齿吐到地上,她听到他的尖叫,太痛了,一声声扎在她心上。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看到马莱拔刀,把那把巨大的菜刀插进他小小的身体,他在人群的缝隙里死死望住她—— “快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里碎掉了。 无法避免的。 她对内心的悲伤没有任何能力抵抗,洪流一样被裹挟,被淹没,被人放进水里不能呼吸,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去。 冯致。 啊…… 柜子倒在了地上。 床移动位置,房间倾斜,水泥地板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周幼里依稀听到那群人在喊,地震了,瞳孔巨震、肢体因极端恐惧绷直,那声音应该是响亮的,但她真的听不清晰。 她就看到那群人抱着受伤的马莱往房外走,因为房屋倾斜,走得很是费力。 周幼里爬到了冯致面前。 他伸出手,摸她的脸,她知道他想讲话的,但他一开口就有血水流出,讲得艰难,断断续续发出一个音。 周幼里听不见。 她只把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一遍一遍说,“没事的”,“一定没事的”,魔怔了一样。 平房崩塌到地上。 废墟里,她看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那长久停在她身上,令她感觉到冒犯的视线,就这样忽然停驻。 /爱神/:“你叫他冯致?” 那是下午六点左右的样子,夏天,天黑得晚,医院的十八楼看得到沉在遠处建筑群后面的太阳,是个明晃晃的半圆。 单人间的病房里有个人正在削苹果,两个人坐旁边,两个人立在门口,路过的时候实习护士问医生:“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黑社会?” 医生朝她使了个眼色。 然后又没有声音了。 削苹果也没有声音,四个黑衣人站或坐笔直,也没有声音,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有规律的“滴”,病床上的少年闭着眼睛。 睡颜看起来平穩又安静,面色白得几乎要融进病床,像瓷。 桌子上的水杯忽然间晃动起来。 水杯倾倒,削苹果的人险险接住,人群开始往病房外涌,有人喊,“地震了!” 监护仪发出一声响亮的金属音。 那本该是声长长的鸣音,像雏鸟被人掐断脖子,金属音骤然停止,少年扯下了胸口的电极片。 他也在同时睁开眼睛,有些艰难地撑起身体,对放下水果刀的男人说,“扶我。” 房间的人动了起来。 以执事服的男人为首的众人听从少年的指示,把他扶上轮椅,他一边靠于座椅,一边用手绢贴向眼睛,片刻间鲜血外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