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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绪的那一瞬间,不安又再次包裹起江怀信。 他带着乖巧而可怜兮兮的笑容,拉着楚松落睡意的衣角,略带恶意地伸出双臂环着他的肩膀贴近着蹭他,用晨起时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哥哥不是在找我么?我回来了,哥哥不高兴?” 楚松落坐起身来,却将江怀信揽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牙齿轻轻咬着他尚未褪去的毛茸茸的猫耳,声音低沉:“原来是你,我的猫咪。” 他叹气,温热的吐息吹在江怀信的耳朵上:“原来你在这里……你果然骗了我。” 江怀信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被他咬得耳朵痒痒,又燥热胀痛,摇着尾巴向后轻轻撩拨他,呜咽可怜:“哥哥——我害怕……” “——是这里害怕么?” 他笑声低沉,江怀信呼吸急促,声音细碎,却不忘撩着楚松落。燥热的情绪按压着皮肤一般,双重的难耐与双重的喜悦让他变得昏昏沉沉,耳朵和尾巴总是敏感得不可思议,却根本不能完全掌控于自己。 *** “看看镜子里的你。” 尾巴、耳朵,还有他自己的身体。甚至清理都没有做,江怀信被楚松落圈在身前,带上了一个黑色的、仿佛猫咪链放大版一样的chocker。 “——我的小猫咪……” 楚松落轻轻咬着他的耳朵,指尖揉捏着他的红玉珠,眼眸里有一种奇特的温柔。 “不要骗我。” 楚松落对猫咪吾辈就是江怀信的事实不闻不问,却近乎异常一般确认这自己的主导权。混乱的情绪——怜惜的、温柔的、狂暴的,不安定地交织在一起,触碰到皮肤。 为什么害怕? 江怀信忽然明白了—— 剥开情绪的包裹,他恐怕此刻才终于懂得楚松落的心情。 在那冰冷、多疑、暴躁、疲惫之下,是在混乱拥挤惶惑不安的童年中成长起来的、永远缺乏安全感的少年的心。 钻在柜子里看到母亲被家暴,哭泣、挣扎、无济于事。 大哥的愚昧,二哥的天真,以及他们与父亲的争吵。 自己亲手开枪杀死的爱犬。 坐在屋顶上,抱膝看着母亲带着meimei离开。 承担责任,付出,但每一点温情的回报对他都是可疑的,不知何时会悄然流逝,或转为打在脸上的一个耳光。 自认为不配拥有“爱”的人与不懂“爱”的人的相遇。 一个怀抱着不自知的渴望付出的人,在另一个人太过轻而易举的依恋面前谨慎犹豫,并非欣喜,只是胆怯,唯恐再次失去。 要么远离,好过看到结局;要么就只能以绝对的强势态度来获得些许安全感。 原来如此。 只要这样能让你觉得温暖。 那么—— 我不会逃跑的。 “哥哥,我不要看……” 江怀信转身揽住他的腰,将猫耳朵耷拉下来,眷恋地摩挲他的胸膛。 楚松落低低地笑了。 “好孩子,不要怕。你总需要习惯的。” 啊啊—— 江怀信几乎要叹息了。 皮肤的味道、烟草的味道、夜里留下来的味道、还有这样完完全全地属于哥哥的感触—— 哥哥喜欢的是“江怀信”。 但江怀信已经满足了。 *** 令人满足的世界。 这么默默评价之后,楚松落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想到屋内昏沉睡过去的小猫咪,微微翘了翘唇角,衔着烟懒懒散散地吐出一口烟气。 好不费心力,又有足够的营养补充——小猫咪热爱于狂乱与兴奋的欢愉,又主动又美味。他有时会出现的猫耳和尾巴、颈链都是好玩儿的武器,甚至遛猫绳也能让他四肢俯趴在地上装作一只猫儿爬来爬去来诱惑楚松落脱离理智。 有趣也享受到足够了。 也是时候打破他的美梦了。 *** 日常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无非是油盐酱醋的琐事,日日的闲谈,今天换的唱片,他的眉眼,他们的欢愉。 宋真真还是喜欢mama的姓,并没有改回原来的名字。楚松落的mama也不愿再回楚宅,但有了足够的资金能够治疗早些年留下来的伤劳。再过了一年,宋真真跟大她两届的师兄结婚了,一年后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再过了一年半,楚松落出国做一次商谈的时候飞机失事坠落海底,无人生还。 变换数十种说法也是一样的既定事实。 楚松落死了。 绝不传奇,也不够精彩。甚至还比不上圣诞档家庭电影的温情结尾。 只是普普通通地、一个小小的意外中,这样迎接来了落幕。 他人所能得知的只有这样平淡无奇的陈述。 是的,日常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因为新生与死亡都是极为普通的。 即使哭诉“突然”,也同抱怨“无聊”一样,毫无作用。 江怀信早就非常了解了。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所觉得“无聊”的日常。 尤其是旧物未曾有一变,才显得日常的平淡与小心翼翼。 黑色的丝绸颈链。壁炉。火柴。半盒香烟。拖鞋。书柜。写了半拉的本子。花洒朝向的角度。没再用过的EdG的摆放位置。书签。一套纯白色的餐具。木质的闹钟。皱纹纸罩的台灯。阳台。 嗒、嗒、嗒。 转动的时钟。 无聊。 咬指甲。 数着书架上的书的数目。 一个字一个字地模仿他的字迹。 穿他的拖鞋、睡衣。 认真地摆放花洒的位置。 在固定的时间拉开窗帘。 甚至嗅一嗅健身室里沙袋的味道。 有时候从床上醒来,会恍然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一如往昔。这时候能够回忆起许多鲜明的神态与言语,然后一瞬间被扑散不见。 然后时日回归无聊,且漫长得不可思议。 他所做的许多事情并非出于好奇,只是为了确保许多情绪不会迅速流失。他们仿佛鱼入水中,倏然就四散游开,离开了他的手中。空荡荡毫无一物的江怀信又是苍白而无聊的人了。 担忧江怀信的状态,宋真真带着女儿回来了,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遴选词语,确保自己不会踏进江怀信的敏感范围。一岁半的小女孩儿拽着他的衣角让他蹲下来,对着他的左胸口,呼呼地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