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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梅错愕地看着他,那温温润润的一双眼,似乎也蕴了些真情意,她心里说不上是替家族轻松还是替自己轻松,竟有几分喜悦。 弋阳的战事还在继续,白檀一直没收到消息。 她的学生们听家里人说得多,知道的也比她多。白天授课时她走入西厢房,就听他们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凌都王又重上战场的事,还说起了那个义城侯庾世道。 “段鉴打不赢是正常的,我父亲说义城侯的兵没人带得了,只有他自己带得动。” “不知道凌都王去能不能带的动。” “凌都王是谁啊,不听话的直接砍了就是了。” “真砍了还算轻的,只怕他折磨虐待,那才是最惨的。” 白檀端正跪坐好,敲敲桌案,示意大家安静听讲,心里却也在琢磨。 义城侯庾世道是外戚之家的出身,先太后的本族,偌大一个豫州都被他霸占了,简直是占城为王的架势。 她一个多年不问世事的人都知道这些,可见此人势大,便是一般的亲王也比不了,司马瑨从他手里借兵马,哪里会容易。 天气也是古怪,昨日还闷热,今日又凉爽了不少,似乎一下就有了入秋的感觉了。 白檀目送学生们下学离开,立即吩咐无垢开饭,她要赶紧吃完去宫里干活呢。 内侍来得也挺早,一见到她在厅中用饭便告罪:“女郎是觉得宫中食物不合口味吗?陛下特地为您挑选的,您若是不喜可以直说,奴婢们会另行准备的。” 白檀忙道不敢。她只是觉得不妥,她入宫是办事的,那是什么地方,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帝对她这么好,传出去不太像话,她堂姊心里多少也会不舒服的。 用完了饭,入宫时忽然想起那个桓氏公子,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过来。 今日来得比昨晚早些,入了殿门却觉得人比昨晚还多。 白檀细细扫了一圈,发现那桓氏公子果然没来,他的座位上却坐着周止。 一见到她周止就迎了上来:“师尊,陛下特地命学生来相助您。” 白檀有点惶恐,司马玹大概是知道昨晚桓氏公子和她呛了两句的事了,可居然问也没问就将桓氏公子给换了,还换成了她的学生,这似乎有些太体贴了吧。 她面上还若无其事地寒暄:“你升迁倒是挺快。” 周止道:“王公子多有提携,我承蒙其关照罢了。” 王焕之会提携周止,白檀还真没想到。想起之前王焕之多与司马瑨有走动,她其实也有数,提携周止的应当是司马瑨吧。 其他人依旧不大跟白檀交流,看这模样心里也有数,陛下请这位白氏女郎来只怕看中的不只是她的文才之名,也有贵妃和凌都王的关系呢,瞧瞧这惯的,前脚桓氏公子顶了句嘴,后脚就把人给换了。 弋阳郡早就感受到了秋意,风刮在脸颊上涩涩的发干。 司马瑨打马在阵前巡视了一番,回营时看见义城侯庾世道的大旗远远离去。 就五万兵马,他竟这般不舍,守到今日才返回豫州去。 段鉴从外入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不解:“义城侯防着属下也就罢了,为何还这般防着殿下?” 司马瑨冷哼:“看来历阳王没有与你说过此人,此人能有今日的权势,全靠狡诈多疑。” 段鉴还真没听历阳王细说,他只知道历阳王与凌都王忽然又合作了,至于为何,全然不知。 还好自己先前没做什么,不然只怕现在已经小命不保了,跟着历阳王没保障,他是个墙头草啊。 想完这个抬头一瞧,祁峰跟顾呈抱着胳膊在旁一脸嫌弃地盯着他。 好吧,在他们眼里自己也是个墙头草…… 弋阳是司马瑨最熟悉的战场,秦国是他最熟悉的敌人,他残忍嗜杀的作风对待秦人尤其明显。 曾经有次,秦国使臣都来谈判了,入城却见两边全是悬挂着的秦军尸体,排了满满一条街,死状可怖,吓得使臣连夜奔逃回国,至此秦国对司马瑨大名闻风丧胆。 他这一来秦军自然也不敢放松,出兵都抓好了时机,要收复那两座失了的城池也不容易。 两军对阵了几日,终于开战,厮杀一片,喊杀声千里可闻,良田都被踩踏光了,河里漂浮了一层的尸体,河水血红,百姓四散逃离。 司马瑨身上多处负伤,甚至还中了一箭,只草草包扎了一下便又上了战场。 士兵们本就畏惧他,又见他这般骁勇,实在没有不卖命的道理,这一战一直打到深夜方止,敌国大将被司马瑨当场生擒。 他提着剑走过去时,对方一个人高马大的羌族人竟浑身颤抖起来,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祁峰和顾呈都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将人折磨到死,没想到司马瑨站了片刻,蓦地一剑斩了他脑袋。 这般干脆,实在不是他的作风啊。祁峰“咦”了一声:“殿下您这是……” 司马瑨将带血的剑抛给顾呈:“所有俘虏都杀了,直接砍头,不用玩儿了。” 祁峰和顾呈目瞪口呆,殿下这是玩儿腻了吗,居然不折磨人了?还是跟上次一样又来一次改邪归正啊? 白檀每天忙碌,但每天回到书房都会翻一翻案头。 今日依旧没有收到他的来信。 谢如荞恰好进门,一脸喜色:“女郎猜怎么着,今日凌都王竟然写信来谢家了。” 白檀在案头翻动的手顿时收了回来,干巴巴地道:“是嘛。” “是啊,他写了信给家父,说是想要谢家在会稽郡里的封地做嫁妆,家父可气坏了,那是谢家最好的封地,谢家根基所在啊。”说完谢如荞就哧哧笑了:“凌都王此举分明就是不想联姻。” 白檀眉目微动:“原来如此。” 无垢忽然小跑着进来:“师尊师尊,都城都在传捷报,凌都王又没留俘虏。” 谢如荞一听脸就白了:“他……他又虐杀了!”说完捂着嘴匆匆出门去了。 白栋恰好进门来,险些被她撞着,耳中只听到什么虐杀,瞪大眼睛看向白檀:“阿姊,谢家女郎怎么了?” “……被凌都王吓的。” “哎呀,那你得解释啊,千万不能让她嫌弃凌都王,否则她不肯嫁怎么办!”白栋提着衣摆就要去追:“慢走啊,你听我解释,其实凌都王人很好哒!” 这辈子还能听到他说这种话,也真是稀奇了。 白檀和无垢默默无语。 晚上照例入宫整编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