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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有多少次遇到宫里的侍卫朝他们露出耀武耀威的嘴脸。半夜掌灯时,偶尔要经过侍卫们临时歇息的住所,能瞧见他们在门口对着树底下撒尿。 发觉了小太监们的视线,年轻侍卫们便会更加猖狂,甚至叫嚣着骂他们“小娘子”。 因为他们已经没了那玩意儿。 纪直的目光落到凤四身上,他的声音冷得令人想起冬日挂在屋檐上的冰锥子。 “你在做什么?”他说。 凤四忘了有多久没听到表哥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了。 他其实时常这样冷酷无情,只是,大半时候都是对着他人。纪直杀她手足兄弟时,纪直命人把她长姐绑起来送去窑子时,他就是这种样子。 好像谁都不依靠,好像谁都不相信。 纪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撑住尖子的肩膀,推开他之后从屋门口走进去。进屋时,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她。 她的模样很难堪,趴在窗上,脸色苍白。托托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刚才跳索的凤四。 她太坚强了,挥着她的枪与她的海东青一起肆无忌惮地打斗,仰起头总是眉开眼笑地说若无其事的话。太坚强,以至于令他忘记了一些事情。 纪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动摇了。他朝她迈开步子。 他忘了,她是个女人,她也受伤了。 纪直走上前去,把她拉进怀里,抬手遮住她呆滞而空洞的双眼。 “不要看了。”他说,“托托。” guntang的水静静地落到他手心。他感觉到怀里的女子挣扎起来,她□□着,而他却更加用力地把她抱紧。纪直像是要把托托摁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这样,他们残缺的两个人便能弥补彼此。 她像走兽般嚎叫。 到最后,无法脱身的托托死死抱住了他。她的力量像是要把他的嵴椎拧碎,手指攥进他的外袍。托托终于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那是她残损以来第一次哭。 第13章 补偿 直到那一日日落天黑,纪直坐在椅子里借着窗外最后的一片夕阳翻书,托托缩在他的怀里,大抵因为身段非同一般,因此一点也不碍事。 他说了一些有关他家人的事情。他说,凤四是他母家唯一留下来的meimei。他知道她其实不是说有多喜欢他,只是不像那些个兄弟和长姐般喜欢作恶。 他怜惜凤四,就像怀念他在母亲家里最后的血缘。 “我先前想告诉你多担待她一些。”说这话时,纪直的声音干涩又迟缓,“我这么说,似乎是缘于我对她比对你好。实际不是的。” 托托侧过头去,把脸靠在他肩膀上。 “我们是夫妻,她是我的meimei,也是你的。到底,她和我们不是一块儿的人。”纪直说。 “嗯。”托托说着话,眼睛沉沉地闭上了,她语气散漫,不知道究竟是在感慨谁,“……你们汉人,怎么能这么坏呢?” “不是坏。只是心眼太多。你往后也要多长一些的。”纪直道。 他终究是不冷不热地教训了凤四一番。纪直没有呵斥这个表妹,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跟前喝了一盏茶。 一大清早的,凤四便去天元馆请罪了,本以为能被从里头出来的他瞧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不想最后,纪直竟然是从门外进来的。 他刚从三三斋回来,身上满是托托那独有的药膏气味。凤四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有几分崩溃,却还想最后做点挣扎。 她跪着爬过去,伸出纤纤玉指拽他的衣角。她说:“表哥,四儿知错了。四儿不是成心让嫂嫂伤心的。” 纪直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尖子立在他身后,同样冷冰冰地看着。长子和立子给他倒了茶水来,又准备替他上妆——他等会子还要入宫的。 他撑着额头,到底说了一句:“凤四,别把人当傻子。” 末了,他与她擦肩而过,与驻守在家的长子和立子交待道:“四小姐再住几日就回了,也用不着赶她。只是,也得明白规矩的。” “是。”二人躬身。 “至于夫人她……”纪直想了想,转身朝后头的尖子道,“问她最近想要点什么吧。” 心疼她吗?纪直坐上马车的时候这么想了想。他或许不是心疼她,只是心疼昔日那个在宫里备受欺凌、以及如今也不太受某些人待见的自己。 他刚要令车夫驾车出发,尖子却在门帘便道:“爷。” 纪直给他一个字:“说。” “夫人想要什么,方才属下已经问来了。” 这么快?珍珠、玛瑙还是绫罗绸缎?他问:“她要什么?” “呃,”尖子有点尴尬,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当然,他还是如实汇报了,“夫人说想吃枣泥糕。” 纪直一顿,骂了一句:“她受了欺负之后脑子里就只有枣泥糕吗?”话虽这么说,回头时他却独自在马车里勾起了嘴角。 话说一炷香的时候之前,托托刚醒来,便听见窗子外头的吵架声。她撑着身子起来,就看到忒邻和尖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站在院子里。 “你好,”忒邻看到尖子进来的第一句,“有何贵干啊?” 尖子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也没好气地回答:“我也是替爷办事,你能不能热情点?” “呵呵,”忒邻回答,“那奴家要说什么?‘欢迎光临’?” “……” 他们倒是和睦。托托撑着侧脸想道。 她伸了个懒腰,这点动静立刻被忒邻发觉。她转身进来,立马先是道歉:“夫人!昨日都是奴婢疏忽!让您着了jian人的道!” 托托是习惯把恼人的事情迅速忘记的类型,以至于她想了好一阵子,才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哭了便哭了,也没什么丢人的。这副心性完全是女真人的洒脱样,她摆手道:“无妨。尖子又是为什么事过来的?” “爷要出去了,问您想要什么呢。”这段时日下来,尖子也明白了托托的脾气,知道这位不是苛刻的主儿。他不慌不忙地报上来意。 提到纪直,托托忽然愣了一下。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她昨天不是躺在床上睡着的! 她!好像!是!被!纪直!抱着!睡着!的! 托托猛地抬手捂住迅速发烫的面颊,对于自己竟然如此大大咧咧感到惭愧。 尖子和忒邻都不清楚她突然之间这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却又因为对彼此的排斥别开头冷哼一声。 托托问忒邻:“铃,我现在脸红了没有?” “有点,”忒邻说,“夫人是不是发烧了?” “夫人,您想要点啥现下赶紧告诉属下吧。爷就要走了,属下还怕赶不上呢。”尖子无奈道。 托托捂着脸颊,一副痴傻的模样想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