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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鸾凰痛心她的部下,然而面对这闯的大祸,也是无力弥补,怒洋既是亲自来了,她就知道白家要亲自发落,这不但是老李犯的错,也是她这做师长的,管治失当的一个证明。 怒洋让马鸾凰把审讯权交给他,就不管对方是要离开,还要留守观望,他让施刑人停止杖打,却是拿那铁耙子,把身上的伤处扒拉开来,翻弄出裡头的rou,往那血缝口裡抹盐巴。 这刑行带来的剧痛,登时就让这姓李的兵身体抽搐,臂膀青筋暴露,扯紧著铐镣的铁链子,怒洋脸色冷凝,看老李额上脸上已辨不出流的是血还是汗了,便让施刑者缓一缓,问,「三车皮的货,你是送到哪裡去了?」 这个问题,马鸾凰今早已经问过无数次,可老李还是一样的固执,他就紧紧的咬著唇,宁死,也是不愿说的。 怒洋对此并不意外,他那墨黑的眼珠子就定定打量著老李,看他始终保持沉默,就举起手,让施刑的士兵再一次扒开伤口,往上头抹盐。 老李狠狠咬住唇,双目坚毅地看著前方,彷彿是为了甚麽,而甘愿忍受著这rou体上的剧痛的。这个眼神,从早上已是让马鸾凰满心不解,她就不明白,这背叛军队、手足,犯下大错的人,怎麽还会摆出这样的态度? 她数年前决定带兵离开西北,直往东处闯荡,她敢说,这跟她走的马家兵,都是真心服气她这个女师令的。即使后来加入白家军裡,在磨合裡多少有了衝撞,然而这些年来,她的兵已渐渐接受了归附到白家麾下的事实。白镇军那如日中天的声望,及比马家要强横的势力,也是让他们服气的理由。 老李是个排长了,他管小五十人队,一同负责运送上海过来的德国军备,结果接货的时候,他却是指挥底下的士兵倒打另一排同侪,把那三车皮德国军备给运走了,货送出去,老李却跑不掉,被追击的其他排逮捕,把他押回来审问。 然而老李的表情,却始终带著慷慨就义的意味,即使是受审时,他都不吭一声,马鸾凰既痛心,也是震怒,她就搞不明白老李背叛的理由。 她自问没有白镇军的才能,但至少也是个称职的师长,这跟随多年的老兵,怎麽突然就造反了呢? 怒洋对于老李的不配合,似是早有预料了,他就拉了把椅子坐著,彷彿是并不著紧那三车皮货的去向,只是悠哉地,静看著施刑的过程。 这扒拉伤口,复又抹盐的刑罚,彷彿就无止无尽的折腾,皮rou被硬生撕开,粗砺的盐巴胡乱抹在血rou裡,老李犹是硬汉,一直承受著这反覆的痛,精神也逐渐涣散开来,只有伤处的痛感,让他身体持续颤抖著。 怒洋观望了一阵,终于就站起来了,他走到老李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个俄语的名字。 老李正是用心抵抗著身体的痛,骤然听得那深埋在脑海的关键名字,一时就吃惊的抬起了头,只这麽一下,他却已是深深的悔憾,因为知道自己的反应,已经暴露出了破绽。 怒洋一直注视著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便淡淡地笑了,「看来,他就是你的接头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甚麽,甚麽洋鬼子的名字……」老李含糊地道。 他就见著白三少帅的笑容绽得更灿烂,老李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愚钝,在这个时候,越要与这名字撇清关系,岂不就是此地无银的证明? 「老李,我既是唸得出这个名字,自是因为我已经清楚他的身分,以及他在京裡所有作为。」怒洋就平静地说,「然而,非常遗憾……你甘愿牺牲性命、暴露身分抢来的三车军备,并没有送到红党的手上。」 「白三少帅……这话是甚麽意思……」老李起初是打算沉默下去,不再回白三少帅的话了,然而听到后头的那一句,他却是禁不住抬头,「你们……把货抢回来了?」 怒洋遗憾地摇头,看著老李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谢列耶科夫是个混血,但他并不是中俄混血,而是名日俄混血儿,儘管他向你传扬红党的党义,可他效命的,是日本军。」 老李静默了好一阵,才消化了白三少帅这话的意思,他就瞠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道,「我……我不信﹗」 怒洋却是垂下眼,笑说,「谢列耶科夫保证会把你的妻儿接到红党保护吧?」 「你们………」老李呆了一呆,并没想到三少帅连这都知道了。 「当我们赶到你家时,你的妻儿已经死了,一枪直穿脑门,没有任何抵抗的痕迹。」怒洋便垂下眼,语气平静地陈述著事实,「但邻居说,来的是日本军车。」 老李摇了摇头,「不、……不会……我不信﹗你这是胡扯﹗谢列耶科夫早已经把他们接走了﹗」 「你当了那麽多年的兵,日军、俄军的手段也都见识过了,自己想想吧。」怒洋彷彿语重深长的,叹息道,「你要不信我,也信信意图为你开脱保命的马鸾凰。」 老李发了一阵怔,才逐渐洩出了低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眼泪渐渐爬满脸上,他看著始终没有离开的师令,这时才深刻感到自己的愚昧,不但是信错了人,甚至……是辜负了师令的信任。 怒洋让人把老李关押在囚室,下午的时候,就把那一大一小的妻儿尸体,都运到了那囚室裡,要他与他们朝夕相对,马鸾凰对于这样残忍的,甚至凌驾于rou体的刑罚,却是觉著太过了,她一听到白怒洋竟是下了这样的命令,就禁不住跑到对方的书房,是要把尸体收回下葬去。 面对著盛怒的马鸾凰,怒洋却是沉著俊脸,淡淡地回道,「那三车货,如今不知道已经到哪裡了,我们必须尽快让他供出来,才能做之后的追捕。我知道你护短,可是这一次,无人可以弥补这样的重罪。」 马鸾凰知道对方说的有理,拳头紧紧握著,却是难以缓下心裡不甘的情绪,她又问道,「你和老李说的……都是真的吗?」若不是怒洋说的,她都不知道…老李竟是受了沙俄毛子的撺掇。 怒洋就摇了摇头,「妻儿死了是事实,投红……其实只是我的推测,因为他受刑时态度如此坚定,并不是遭受威胁,而是出于自愿……是他自己替我证实了。」 「那……」马鸾凰怔了一怔,就问,「甚麽中日混血的……」 怒洋笑了笑,「确实有谢列耶科夫这个人,在盛京不住宣扬苏维埃教义。」 「那他真的是日军……」 怒洋就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是谁杀了老李的妻儿。」 「那你怎麽这样胡扯?」马鸾凰就惊异的睁大了眼。 「他若知道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甚至成了被利用的棋子,才会对自己的信念产生动摇。」怒洋本来是不欲多说的,只因为马鸾凰是自己的下属,彼此也实在是推心置腹交情了,他才向她解释,同时也让她明白,该怎麽去敲打、审问出重要的讯息,「不管我说甚麽,他也再没法查证,就只能在囚室裡,让疑惑慢慢在心裡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