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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正立在帝王宝座下的汉白玉平台上。 “宣三皇子慕容芃上殿”,一道一道声音浑厚的传唤,自正德殿龙座之前,一直传向慕容芃早就等待的偏殿。 慕容芃微微攥着拳,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捏着的一把虚汗。 望望身旁楚皇后、慕容薇、慕容蕙,还有汤伽儿鼓励的目光,慕容芃遥向正德殿的方向参拜,声音洪亮而又自信:“儿臣领旨。” 一队内侍手持拂尘开道,慕容芃不紧不慢走在长长的红毡道上,从匍匐在地的一众朝臣面前穿过。他浅黄色绘着锦绣山水纹的宫服被风抚过,衣角擦在同样跪在地上的苏暮寒手背上,似重于泰山、又似轻若鸿毛。 一眼望不到头的红毡,唤醒了苏暮寒某些沉睡的记忆。 通往正德殿的红毡大道,还有洁如初雪的汉白玉石台,上面分明染过袁非鲜血的印迹,留下过自己父亲屈辱的叩拜,还有他从未磨灭过的恨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对父亲那样忠心的旧部、对苏家死而后已的良将,已然湮灭成土,早已消失在众人的记忆里。 而正德殿的龙椅上所坐的那个人,分明是窃取了自己父亲的皇位,而且一坐八年。如今不肯还给自己,却又册封他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稚龄儿子做了储君。 苏暮寒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有粘稠的血液滑落,粒粒滚进铺地的红毡里。 那刺目的红,何曾代表着喜庆,分明是鲜血染就。 想起今日苏光复殷殷的嘱托,请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苏暮寒深吸一口气,将那些风驰电掣般闪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抛开,将头俯得更低。 慕容芃端正地跪在龙椅前,玄霜手捧圣旨,上前两步,在他面前呼啦啦展开。 远近鸦雀无声,唯有玄霜低沉却洪亮的声音响彻四方:帝王绍基垂统,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朕荷天眷,诞生嫡子。兹者钦承太后慈命,建储大典,宜即举行。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慕容芃双手举过头顶,接住玄霜递过来的圣旨,重新向崇明帝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崇明帝当场赐下金书宝册,还有盛在玉盒里的太子金印,再郑重地训诫了慕容芃几句,眼中是满满的欣慰。 象征太子身份的紫金冠带由崇明帝亲自动手,戴在了慕容芃头上,九旒衮冕从慕容芃额间垂落,露出他清澈却又英气逼人的双目。 黑红底色滚着金边的太子礼服上,九条四爪金龙飞舞盘旋,脚踩四合水浪纹,如此大气磅礴,彰显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 这个才八九岁的男孩子身量并未长成,弱小的身躯立在大殿之上,竟显得那样顶天立地,给了一众老臣前所未有的希冀。 慕容芃昂然立在大殿之上,转过身来面对着一众朝臣。在如雷的参拜声中,跪在第一排的苏暮寒咬紧了后槽牙,只觉得血气上涌。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历史依旧重演。仿佛回到八年前,曾藏身大殿的龙椅底下瞧着父亲高大如山的身姿轰然跪在崇明帝面前,如今又换做自己,如此卑微地跪在了他的儿子面前。 那山呼太子千岁的叩拜声经久不息,如一记记闷锤敲在苏暮寒心上,震得他咚咚作响。有那么一刻,他尝到了自己口中的腥咸。 昔日的黄口小儿,如今终究凌驾在自己之上,再往后见过,自己便要行跪拜大礼,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苏暮寒在心里默默呼唤着苏光复,呼唤着千里之外的苏氏族人。他已然等得不奈,心心念念都是让这对父子的鲜血染红大殿,洗刷父亲与自己的耻辱。 太子礼成,典礼却没有结束。紧接着便是册封慕容萱为贤亲王的旨意,又惊天彻底地将苏暮寒打落进尘土里。 第五百零七章 亲王 亲王的称谓,在先帝楚天舒与崇明帝都无嫡亲兄弟的事实面前,也已经虚悬了多年,并不被人记起。 当年册封苏睿为安国王爷,身兼龙虎大将军,集文职与武职一体,掌管天下军队,便是异姓王最大的荣耀。 一同封王的另外几人,不过是领着世袭的俸禄,得了一个位列朝班的由头。 唯有苏睿这一个世袭的安国王爷之位,是崇明帝亲自交待写入玉碟,昭示着这一对男儿即是连襟,又是异姓兄弟间骨rou相亲。 事隔八年,形势已然天翻地覆,苏暮寒狼臣贼子的野心蠢蠢欲动,自然不能再给他这么大的恩典。 若是换做旁人,单凭着苍南苏家的所作所为,还有苏暮寒与刘本私下的暗通款曲,再加上掌着千禧教的苏光复,崇明帝早已下令拿人。 偏这jian佞之人是苏睿唯一的骨血、妻姐安国夫人仅有的独子。连襟当年一力支撑自己登上帝位,整整七年的时间戍守在边城,忠臣的浩然正气感天动地。叫崇明帝如何狠下心来,灭了他这一门的骨血。 在苏暮寒求到崇明帝面前,提出想要承袭王位远走边城的时候,其实监察院御史刘本递来的帖子早已摆上崇明帝的案头。 监察院御史铁口公断,刘本在朝臣中口碑极好,由他替苏莫寒出面,自然好过苏暮寒这般毛遂自荐。 也是那一封奏折,引起崇明帝深深的怀疑,从刘本牵涉到江留、牵涉到钱唯真,再牵涉整个江阴地区。形势严峻,崇明帝更认识到朝中局面极其复杂。 本待采用拖字诀,先拖上几年,磨平了苏暮寒的脾气,却没想到楚朝晖支持儿子要去边城的决定,还曾为了他向楚皇后进言。 楚朝晖替子求恳,于公于私都合情合理,崇明帝与楚皇后不能枉顾她的提议。 夫妻二人议定,先将李之方泒去边城,接手苏睿曾经的军务。李之方有战功,又有威信,给他一年甚至只有半年的时间,也能获取军心。 苏暮寒想去边城,既然无法明着拒绝他的请求,便只有采取迂回的战术。 提前册封慕容芃,由钦天监副使宋潍源看取吉日,把苏暮寒的承爵同样放在九月。 前几个月拿册封拖住苏暮寒,他想走也走不成。而到了九月末,边城苦寒之地落雪甚早,大雪早已封山。 这一拖就拖过了冬天。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李之方已然到任一年,苏暮寒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仅凭着安国王爷的遗孤,也难以招揽父亲旧部。 自然,那时局面不曾明朗,崇明帝与楚皇后都私心切切,宁愿夫妻两人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若苏暮寒只存着精忠报国的心思,早赴一年边城跟晚赴一年便没有什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