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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点头:“我便知道右安会处置好的……” 她停了下来,凝望嘉芙,似乎想着什么心事,不再说话。 嘉芙被裴老夫人看的渐渐有些不安,轻声道:“祖母可是有话?” 老夫人仿佛回过了神儿,缓缓地道:“上回你逼你婆婆做的那事,祖母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祖母记得从前过寿之时,你在右安居所之外遇到两个婆子碎嘴,当时你便恼了,开口替右安说话。祖母有些不解,那时你和右安应当并无多少往来,你怎就相信右安清白,开口为他说话?” 嘉芙道:“阿芙小时见过大表哥,后来虽无往来,但就是认定,大表哥磊落君子,绝不是做出那种事的人。如今阿芙有幸做了他的妻子,便是再无能,遇到这种事,也不容旁人对他再加毁谤。” 老夫人凝视着她,不再说话,握着她的五指,渐渐收紧。 “老夫人,万岁随太医一道,亲自前来探望,圣驾已在门外。” 外头忽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玉珠的声音传入。 嘉芙一愣,正要起身,忽感手上再次一紧,竟被裴老夫人紧紧抓住不放。 嘉芙不解,看向老夫人,只见她目光微动,似正在做着什么决定,片刻后,道:“你不必回避了,到我床后碧纱橱里,不要露面。” 嘉芙一愣。 “去吧。”老夫人神色已经转为平静。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放在心里,这是祖母的吩咐。” 裴老夫人望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第65章 碧纱橱八扇落地,夏天往螺钿格心上糊一层青纱,既作内室隔断,也遮挡蚊蝇。这个冬岁,因京城天气异常寒冷,入冬后,便往上头蒙了厚厚一层玉棠富贵纹的夹棉厚缎,原本隔在床前挡风,老夫人嫌气闷,给挪到床头后,隔出了一个小间,里面另铺设了一张床,嘉芙来陪夜时,困了便睡在里头。 皇帝是微服出宫,身边只带了李元贵和两个贴身侍卫,直到到了裴府之外,裴荃方知圣驾亲临,慌忙整了衣冠,率领子弟奔出相迎,人跪满一地。萧列只说了两句,道裴太夫人分位尊崇,德高望重,长孙如今奉旨在外办差,他听闻太夫人身体欠安,放心不下,便出宫前来探望,免一切繁文末节。 裴荃感激涕零,平身后,急忙引萧列往老夫人所居的北堂而去,女眷一概回避,两个太医同行,入内,裴荃见老夫人已醒来,忙上前要扶,萧列已抢上一步,阻拦裴荃,叫老夫人再躺着,不必起来。 裴老夫人叫了儿子过来,扶自己慢慢坐起。 她的面容虽极憔悴,目光看起来却依旧清明,道:“老身区区一贱躯,怎敢劳万岁大驾出宫探视?诸多失礼,不胜惶恐。”说着,命裴荃再扶了自己,在床上行了虚跪之礼,这才靠在了床头那扇雕花倚檐之上。 萧列叫随同的胡太医和另个太医为老夫人诊治。二太医待要上前,裴老夫人摇头道:“万岁心意,老身欣领,只是不必再劳烦太医了,他二人有起死rou骨之能,最近更是日日往老身这里跑,十分辛劳,但老身这身子如何,自己心里有数。” 她多说了几句,气便微喘,停了下来。 萧列目露戚色,沉默不言,内室里一时间静默了下来。 片刻后,萧列抬眼,看向立于身后的李元贵。 李元贵便上前一步,道:“万岁今夜出宫,乃是感念太夫人从前的看顾之恩,二位太医退下吧。裴大人,你和咱家也出去,到外头稍等。” 裴荃忙应声,和太医一道,向萧列行过礼,便退出了内室,将人全部遣走,自己也远远退了出去,只剩李元贵立于北堂之外,候着皇帝出来。 内室中只剩萧列和坐卧病床的老妇人了,烛影曳动,萧列起身,来到病床之前,弯腰下去,低声说道:“老夫人,你还有何放不下的,尽管叫朕知晓,只要朕能做到,必定无所不应。” 裴老夫人起先双目微微阖,似昏似醒,慢慢睁开眼皮,和俯身过来的皇帝对望了片刻,微微翕唇,却答非所问:“万岁,右安的身份,你是何时知晓,又是如何知晓?” 嘉芙屏息立于立于碧纱橱后,忽听裴老夫人问出这一句话,虽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也隐隐感觉了出来。 老夫人的语气变了,和皇帝说话时,不再像方才裴荃等人立于跟前时那么敬谨,此刻听起来,竟似带了一丝质问之意,仿佛此刻立于她病床前的这个男子,并非这天下的至尊帝王,而只是她的一个后辈子侄。 她问皇帝如何得知“右安身份”。嘉芙知道裴右安是卫国公在外抱回的是私生子,但皇帝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又和皇帝有什么关系?老夫人突然问他这个,是什么意思? 嘉芙感到有些意外。 但接下来,皇帝的反应,才是真正令她吃惊的开始。 她从碧纱橱隔扇之间的一道缝隙里,悄悄地看了出去。 萧列的神色里,没有丝毫诧异,更不曾露出半分因为受到了不敬质问而当有的愠色。 他只是望着望着病床上的老妇人,沉默了良久,低声道:“朕回到云南后,恰逢吐蕃生乱,便领兵前去平乱,一年多后,等朕平乱后回到武定,才得知消息,文璟竟于数月之前,病薨在了慈恩寺里……” 他声音本就低沉,说完这句,仿佛情绪一时难以自控,声戛然而断。 老夫人不语。 片刻后,萧列再次开口,声音微微发颤,改朕为我:“我分明知道,我离开慈恩寺时,文璟的疫病已经向好,梅太医亲口对我说的,只要再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当时我人在吐蕃,一直以为她已回宫,却万万没有想到……”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似在平定情绪。 “后来我派人悄悄回来打听,得知在我走后不久,她的病竟又加重了,大半年后,便薨于寺中。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事一直挂在我的心上,我没法放开。几年之后,我亲自再次悄悄出了云南,找到了当时已告老归乡的梅太医。老夫人你也知道,我曾对梅太医有恩,他那时已快要离世,临终之前,终于对我吐露,说我走后不久,文璟便发现有了身孕……” “全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文璟……” 他闭了闭目,睁开眼时,双目之中,满是悔恨悲戚之色。 屋里再次安静了下去。 嘉芙人在碧纱橱后,屏住呼吸,一颗心跳的飞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天禧二年,京中大水,大水过后,一场瘟疫蔓延。刚登基不久的天禧帝虽下令太医署全力扑疫,但京城内外,每日染疫死去者,依旧多达数百之众。而皇宫之中,虽有高墙阻挡,也未能幸免,陆续有人发病,最后蔓延到了后宫,年轻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