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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胆战心惊,还是得出门讨一份食物。 况且,他的狗太老了,一顿没吃上,说不定在下顿之前,就死了。 老狗叼着饭盒往刘勇两条腿里钻,刘勇被绊了一脚,趔趄着差点扑倒。 他嘿嘿一笑,不能出声,就在心里笑骂一句,老傻蛋。 === 刘勇在久远的少年时代因为脑袋聪颖身体灵活,在高中校篮球队打了两年首发后卫,是人人信赖的好队长,在最后一年,他原本要带领校队参加全省高校篮球联赛,可惜他发病了。 那一场联赛,听说他们学校连复赛都没打进去。 不过已经没所谓,因为刘勇很快就辍学了。 发病后很短时间内他便瘦到形销骨立,从此往后,他就不记得身上长rou是个什么模样。 他再也没有碰过心爱的篮球。 寒冬的街道上最不乏缩头缩脑的行人,为了争取最有效的保暖,人们缩脖插兜,帽子护耳口罩一应俱全,即便迎面相遇,也未必能认出谁是谁。 这样的装扮反倒给了刘勇安全感,他不再觉得遮得严严实实的自己是异类——除去破点脏点,他其实也能是个正常人。 老狗气喘吁吁跟在他身边,他给它拴了条红色塑料绳,绳尾的地方打个拳头大的结,就可以套在他手腕上,不叫它为老不尊,一时贪玩跑得没影。 大学城的美食街在一条狭道里,学府大道上温和从容的小风汇聚其中,就像势利小人得了势,呼啦啦瞬间席卷,刘勇和老狗刚踏进这段路,两者便同时打了一阵哆嗦,齐齐落下两条鼻涕。 临近圣诞,各地小吃门店街摊难得统一装扮起绿油油白花花的圣诞饰品,簇新发亮,为了商机什么风俗宗派都不管了,四海一统,万分和谐。 最近的一家碳烤鱿鱼店里,矮小的老板娘提着桶垃圾走出来,迎面碰上刘勇,她踟蹰一步,谨慎地停住脚步,目光追随他,直到他走过她家店门,她才撇撇嘴,不高兴地走出去。 刘勇从见到这女人开始,攥着绳结的手就开始发紧,他紧紧埋着头,快步往前走,在听到女老板拐出店门的动静,又忍不住偷偷回头瞥她一眼。 “汪!”老狗叫了一声,注意力被附近羊rou串的香味吸引了。 刘勇蓦地害怕,扯扯塑料绳,嘴里发出呿呿的声响,要老狗跟他快点走。 老狗恋恋不舍跟上他,脑袋却一直扭向飘香的羊rou串烤摊。 别看了!别看了!再看我们就要被注意上了!一旦被注意,他们的人说不定就跟来了! 刘勇在心里恐惧地呐喊,拉扯老狗的力道更大。 有个收废品的老头蹬着小三轮路过,见到刘勇和狗,咧开发黄沉泥的两排牙齿,笑道:“疯子,你这狗老成这样,卖给我吃了吧?也就几两rou,给你换件衣服怎么样?” 刘勇不吭声,却把原先走在外头的老狗拽到内侧,飞快地往前走。 老头蹬着三轮车追上来,絮絮叨叨纠缠不清,“那你要换多少钱嘛,就你这狗,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哪天就被人偷走了,我可是好心好意拿东西和你换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夜里睡哪,什么时候我直接把你这狗打死了,你也没地方说理。” 老狗冲老头嗷嗷叫唤两声,可它年老瘦弱,才唤两嗓子,就累得喘不匀。 老头嘿嘿诡笑,盯着老狗的眼里像有两团火,意识里已经将它脱毛剥皮烧烤,似乎还能闻见nongnong的狗rou香,“喂,疯子……” 在这条街上从来哑巴软蛋似的刘勇突然抬起头,拳头往老头寸草稀松的脑袋上一砸,老头被砸得从破三轮上跌下来,一口气哽在胸口,半张脸憋得发紫。 “你是他们的人!是不是?”刘勇揪住老头的衣领,恶狠狠咬牙切齿,“是组织让你来的!是不是?” 老头畏惧地后缩,压根没听清刘勇说什么。 街道上有人驻足围观,那视线落在刘勇身上,火烧火燎的。 刘勇俯身抱起老狗,撒腿就跑。 他一直跑到美食街深处的旮旯里,才放下被颠得差点口吐白沫的老狗,自己一屁股坐倒,心里又恐惧又难过,忍不住捂住眼嘤嘤哭起来。 老狗可怜兮兮硬挤到他怀里,伸出臭气熏天的舌头,舔他下巴上的眼泪。 刘勇哭了一阵,用脏袖子抹干眼泪,搂着老狗,嘀咕道:“谁也不能伤害我们,那些个人,我们再躲远些吧。我们今晚就走,悄悄地走,否则他们又能跟上来。” 巷子里有扇油腻腻的破门被推开,一油光发亮的男人溜达出来抽烟,见到墙角抱成一团的刘勇和老狗,他顿了顿,又走回屋内。 片刻后,男人拎着个塑料打包盒走出来,里头是满满一碗素面。他把食盒放到刘勇面前,“热的,新鲜的,吃吧。” 刘勇看他一眼,将食盒盖子反过来搁在地上,只要自己吃一口,就必定分一口在盖子上给老狗。 一人一狗吧嗒跐溜地狼吞虎咽,等刘勇吃完面,男人已经回去了。 刘勇咂咂嘴,笑道:“看吧,不全是他们的人,还是有好人。” 老狗汪了一声,喉咙里咕咚咕咚地响,意犹未尽。 === 刘勇带着老狗,在美食街上一共要到了一碗面两顿隔夜饭,他是有什么吃什么,且吃干抹净绝不留着。等到天将晚,他计划带老狗回窝棚,收拾收拾,逃离这个已经被发现行踪的城市。 他们还没溜出美食街,早晨挨了揍的老头带着另两个老头突然三面包抄出来,手里都拎着棍子,喊打喊杀要找刘勇报仇。刘勇吓一跳,扯着老狗的绳子急慌慌往前逃。 他们跑得快,可老头们追得也紧。 刘勇吓得一颗心已经悬到嗓子眼,偶尔抽空回头望一眼,那三个老头已经面目模糊,再定睛去看,那哪里是三个破烂老头,分明是三个黑衣壮汉的伪装,手里拎着的也不再是棍棒,而是明晃晃的枪。 刘勇吓得尖叫。 对面街道,一个头发花白的灰衣老人正站在闪着红灯的信号灯下冲他笑。 老谷! 是老谷! 是他从小就认识的爷爷,教他打球陪他读书的老谷,整整两年。 直到医生斩钉截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