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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肺部已经是重灾区了,化疗和放疗对于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态来说也不是很好的选择,恐怕坚持不过三个月。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保守治疗,最大程度上的减轻痛苦,保证质量的度过余生,我爸也是这个想法,他自己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他就是不想治,要不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但是治疗腺癌最好的方式还是靶向药,激活自身的免疫系统,对人体的副作用对比化疗和放疗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我也是这样和医生说的,没想到他却笑我。 “知道的挺多啊,学医的?”他抱着手臂问我。 “学生物的。” “那你知道生物药在市场上的价钱吗?” 我答不上来,他朝我摊了摊手,嘴角的笑意似乎也带上了嘲讽。 那还是我第一次接收到来自金钱上的赤裸质问,我爸也瞬间火了,倏地从床上坐起来要赶他出去,医生没多停留,摇摇头就走了。 我爸把连在手上的针管粗暴地扯下来,作势还要将架子也轮到地上,他总是这样,永无止境地用暴力去宣泄他的怒火。 我把他拦下来,他又冲着虚掩的房门吵嚷,结果把护士招来,叫我们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别的病人休息。 我理解他愤怒的原因,他在那个小镇子被人尊敬了一辈子,何曾受到过这种待遇。 但也怪不得别人,终究是囊中的不体面,才造就了一提钱,反应就像被踩到了自尊心的尾巴根儿。 * 那几天里,我情绪一直很低迷,还和宋嘉遥吵了一架,我俩平日里也没少吵嘴,不过终归还能床头吵完床尾和。 起因是他近来总是有的没的给我灌输一些别和病人顶嘴,让病人放松心情这样的话。 他还让我能答应的事情尽量都答应。 我问他什么叫能答应的事情,让我回老家结婚算不算? 他没说话,估计也是听出来我语气有些不善。 这些天来他和我说过的话总让我担忧,如果今天是他来面对我当下的处境,他也许会放弃我。 事实也告诉我,当年的直觉没错。 我转身开门走了,关门的时候被穿堂风带了一下,弄出来的声音很大,联系到我俩最近不算愉快的相处,我怕误会就想敲敲门解释,可是手腕抬起来的那一刻,又觉得多余。 只可惜当时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宋嘉遥会是在十一年以后。 左大川和宋遥遥15 左大川和宋遥遥15 算上我手上的存款,以及我爸给我攒了大半辈子的娶媳妇钱,也只是刚刚够交手术费,后续的医药费仍然需要很大一笔钱,在肿瘤科的每一天都能听见有人在抱怨说,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账户上数字的流逝。 富贵人家尚且还要rou疼,何况我一个穷学生。 上大学以后第一次返乡就是为了借钱,这么做其实挺没良心的,我本来打算一辈子不回去的。 没良心的我也确实一分钱都没有借来,七大姑八大姨远亲近邻听完我的诉求后,纷纷表示你爸年纪大了,还是别折腾的好,我永远记得他们说话的神态,那么随性,那么淡漠,那么理智,那么置生死于度外,和很久以后他们面对摇头叹气的医生时,下跪哀求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们的模样相差甚远。 那副模样算不上体面,可我也不想用丑态来形容它,怕死是本能,对尚能活着的人有着难以割舍的留念,不怕死是本事,像课本上说的,因为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可有本事的毕竟是少数。 我借了高利贷,这在我后悔做过的事情里绝对能排到前几,不过当时它还不叫做高利贷,只是一种被伪装的很正规的借款手续,凭身份证就可以借钱,不需要抵押东西,可以借出的资金还大,光凭后两点就比银行更能满足我当时的需求。 而且想到我明年博士毕业,相对的工资也会涨一些,再多上一些课,我还这么年轻,总能还完的,却没想到他们在合同中做了手脚,如此下去利息就不知道比本金高了多少倍。 意识到被骗了之后我和他们理论过,并且以报警做威胁,他们笑着叫我尽管试试,看看是他们先被抓,还是我先因为还不上钱被打死。 * 这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宋嘉遥,最初是因为盲目地相信自己有能力不拖累他单独偿还请所有的债务,事发之后又觉得难以启齿。 我不想和宋嘉遥分开,可又觉得让他和我一起面对如此多的债务相当无耻。 这些年一步一步走得那么难,眼瞧着见亮了,我凭什么把他和我一块拖下来。 我爸看出来我难,他对我渐渐温和起来,他说他知道我不愿意回去,他也希望我可以留在桐城,留在桐城结婚。 我不反驳他,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学着闭嘴,直到有一天,他领过来一个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很疲惫,眼角挂着没卸干净的妆,和我爸说话时却仍然保持着温婉得体。 我爸笑得也很温柔,尽管他从来不曾那样温柔的对我笑过。 他开始给我介绍那姑娘,说她是我家后面那条巷子头儿那刘阿叔家的小女儿,人有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漂亮,很独立,初中毕业就来了桐城打工,一个人也把生活过得有模有样。 漂亮是漂亮,可我从她的大眼睛里只能看见算计与轻蔑。 我十分没教养地无视她伸过来的手,把她刚刚坐过的椅子拖过来坐下,拆开带上来的盒饭喂给我爸。 我爸果然生气了,这种情形一度让我想起小时候见到他的同事不打招呼的下场。 他猛地挥手,把我手里的把盒饭打翻,瞪着眼睛问我:“你几个意思?人家姑娘跟你问好呢!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他认为我没礼貌,在刘阿叔的小女儿面前给他丢脸。 但他不知道那份饭是我给他交完住院费之后,最后的积蓄。 “我不喜欢女人。”我一字一顿地给他说,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发抖,“这位小姐请回吧,折腾您一趟不好意思。” 那女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和我爸道了个别就出门了,关门的时候还做作地给我使了个眼色,不过我没时间去想她的意思,不出意外的话,我爸应该要开始闹起来了。 他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都弄到地上去,嘴里细细数着我少年时的同学有多少结婚的,生了多少个孩子,镇子上那些没他混的好的,早就当上爷爷了,连我那些没考上大学的同学们,也都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年都会拿回不少钱,家里早就盖上高楼了,他还骂我不孝,家里三代单传,香火全他妈断在我身上了,说我早晚要遭报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这次是真的气到份上了,连最在乎的面子都不要了。 我也可以不要脸,也可以陪他一块砸,也可以像我从小耳濡目染的那样毫无底线地发泄我的坏脾气,但是我没有,我太累了,我没有力气。 “我结婚你的病能好吗?”我用袖子擦掉他喷到我脸上的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