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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也绷紧了,我狠狠地瞪着咫尺之隔的松泽先生,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忍得肩膀都在打颤。 “啊呀,”松泽先生凝视着我,他的唇角浮现出一抹浑然不在意的浅笑,温热的气息透过铁丝网吹在我的嘴唇上,“弦月要被拒收了。” 这句话好像最后一根稻草。我咬紧了因为紧张而轻微打颤的牙齿,一颗颗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又甩掉了碍事的皮鞋,只穿着袜子踩在地面上。在正式行动之前,我还愤愤地瞪了松泽一眼,这才动身爬上了铁丝网的护栏。 到底成品西服的步幅太窄很碍事,我在攀至护栏顶端、试图一跃而下时没能调整好平衡,整个人好像被西西弗勉强推上山崖的巨石一般栽下去,险险倒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两个人踉跄了好几步,终于站稳时,我一抬头,便望见松泽先生微微睁大的、琥珀色的眼瞳。 我尴尬地推开了他,借着整理衣着的机会避开松泽的目光。袜子踩在干燥沙土上的触感颇为奇怪,脚趾不自在地蜷起又松开。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来平复心情,视线黏在天际的弦月不肯移开,以喃喃自语的口吻控诉道:“真是的,赠送弦月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别人要如何签收啊……松泽先生。” “嗯——”拉长了语调的回应听不出情绪,我已经竖起了耳朵,松泽先生的重点却跑偏到了称呼的问题,“叫名字就可以。” “……不太好吧。” “那么,就叫松泽好了,”脚步声从背后靠近到耳畔,又毫不留恋地越到了更靠前的位置。我望着松泽先生的背影,听着夜风送来的声音,“已经足够拗口了,不需要再加敬称。” 的确是很拗口的名字。松——泽。连续两个齿音念起来像是齿与舌的较劲,与奇妙的性格相得益彰。虽然明白这种事轮不到我评价…… 我很喜欢。 工作日的深夜也有瑰丽的月景与潮声。我踩着冰冷的砂石追上松泽,两人并肩行走在无人的河岸,是适合沉默的气氛,又好像更适合一些毫无目的性的交谈。松泽讲话的方式天马行空,我都在怀疑出发前他喝的不是黑咖啡而是啤酒。 “松泽的工作是什么?” “电视明星哦。” “……住合租公寓的电视明星吗?” “那么,暂时无业。” 就像这样。 太容易戳穿的谎话反而没那么容易引起反感,我们信口开河地聊天,好像漫漫征途中偶然相遇的两位骑士,掀开面罩、放下盔铠,在露营地的篝火边,向彼此讲叙一些子虚乌有又心照不宣的历险故事。 篝火故事会结束在我打喷嚏的时刻。西装外套因为可笑的逞强而被遗弃在了护栏里,海风萧瑟,我的姿势早已从帅气的单手插袋变成了猥琐的双手抱胸。松泽侧头看我一眼,发出了难以分辨是嗤笑还是叹息的声音。他解下了黑风衣盖在我肩膀,厚重的毛呢连同口袋里不知何物的金属件一起,压得我肩膀一坠。 “喂——” “回去了。” 根本不给我推让的机会,松泽就这样独裁地决定了大衣归属,转身懒散地向着护栏的方向返回。我拢紧大衣的领口,感受着其中来自松泽的体温,沉默地跟了上去。 回程翻过护栏要从靠近河道这边有坡度的沙石地面开始攀爬,过程比之前更艰难。好不容易爬到顶端准备翻越时,我再次被西装裤的步幅所限制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先翻过护栏的松泽抱着大衣仰头看着我笨拙的攀爬姿态,忽然说:“脱掉裤子比较好哦。” “……哈?” 松泽于是重复了一遍:“脱掉裤子比较好哦。” 我以奇怪的姿势凝固在了铁丝网上。 “……” “……” “啊,怕被巡警当成风纪犯吗?”松泽像是才想起来这回事似的一击掌,眼角堆起了笑纹。他以轻佻的语气提出了同样惊人的第二方案,“那么,跳到我怀里来吧。” “……哈???” “从天而降的青弦君,怎么样,愿意乖乖跳进我怀里吗?” “……” 别无选择的时候,就算是砒霜也要乖乖服下。我翻过护栏,好像飞鸟投林似的、毅然决然跳入了松泽的怀抱。 或许是因为有了准备,这次两个人没有跟之前一样跌跌撞撞好几步,来时的窘迫也好像不复存在。我扶着松泽的肩膀站起来与他对视,从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望见自己脸上那傻瓜似的笑容。 骑车回家的路上,松泽仍然把手臂紧紧缠绕在我的腰上,脑袋懒洋洋地搁在我的肩膀。两个人的身体紧贴着,松泽口袋里的金属件硌得我后背发痛,喷在耳垂的温暖气息也很惹人分心,但至少不用再面对被人抵着肩膀哭泣的尴尬局面,我心里居然升起了些微的庆幸。 “来的时候。”松泽忽然开口。 “嗯?” “流眼泪了,抱歉,”松泽戳了戳我的肩膀,“在这里留下了泪痕。” “啊……没关系。” “我会出干洗费的。” “不是那件事,”我侧头瞥了他一眼,又赶紧把视线放回道路上,绞尽脑汁试图给出合适的安慰,“没关系的,深夜的想法和行动本来就跟白天不一样。毕竟是百鬼夜行的时间啊,有一些奇怪的举动都是可以谅解的。比如说,嗯,比如说——” “咕噜咕噜——” 卡壳了半晌,我正在竭力思索合适的例子时,阒静的街道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比如说?”松泽问道。 “比如说——” “咕噜咕噜——” 声音的来源更加清晰了,好像近在身边——准确来讲,近在我的腹腔内部,靠近胃袋的的某一处。 “……比如说,深更半夜的时候,人会更容易饿。” 我自暴自弃地答道。 松泽在后座笑得前俯后仰,自行车因为受力不均衡在道路上划出超危险的S字。我用尽全力也握不紧车把,不由得惊叫道:“快停下啊啊啊啊——” 话未落音,不受掌控的车把已经扭转了180°,脚踏车以极其别扭的姿态倒下来,两人摔成一团,我被卡在车座与松泽之间动弹不得。松泽比较走运,有我做垫背所以毫发无伤,竟然还毫无感恩之心地趴在我身上闷声笑了好久才舍得爬起来。 笑点奇低的松泽简直是危险到可怕的不稳定因素,为了避免车祸,我单方面地决定了推车行进。 “不知道哪里那么好笑,”我瞥了松泽一眼,“没有买rou包就匆忙被抓壮丁骑了好久的自行车,当然会饿吧。” “我的错,”说着一点诚意也没有的道歉,松泽侧头看了我一眼。或许是我的错觉吧,那视线仿佛带着评估的意味,我不自在地握紧了车把。 很快,松泽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道,“既然如此,就请你吃宵夜吧。” 与我的想象不一样,松泽这次没有直接去便利店请客,反而把我带回了家。 松泽就住在雨夜那天的合租公寓里,是二层边缘分隔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