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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之事,“我认命,好生做着我的生意,严守朝廷的法度;可我又不愿认命,我不信,这世间,唯仕途可建功名,建康遍地魑魅魍魉,是故我愿意跟随大公子,留在西北,我深知大公子未必如此看我,并州将士未必如此看我,我本也有所犹疑,有所松懈,但经并州战火流离,我想通了一事,那便是我自己如此看我足矣,大公子如何看我同大公子为天下苍生计并无关联,我无须庸人自扰,”他忽冲成去非笑了一笑,“却要自作多情,大公子肯选蒋某,大约也是觉蒋某有可取之处?”成去非早听得心底苦涩,慢慢摇首:“我惭愧。” “大公子勿要自责,一切皆蒋某自找,自甘,怪不得任何人,我亦深知,此般功名,不是功名,我这种人哪有资格入史,即便入了,也因罪一笔带过,不过为颂圣主之明。”蒋北溟眼底渐染一抹苍凉,仰面喃喃道,“这般结局,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未曾想,来得太早了些,再给我多些时日,许我能为大公子,为并州生民做的再多些……” 成去非听至此,心头只觉热血guntang,却又夹杂无限寒意,他并非舆情所传生就一双识人慧目,眼前人,他便未能看得清楚。 他的亏欠,尽在于此。 “少鹏兄,”他换了自以为可弥补一二的称谓,却让蒋北溟一怔,“你不必再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事已至此,我唯有代并州将士生民,”成去非顿了一顿,“还有我自己,谢过少鹏兄。”言罢站起身来,仔仔细细整顿了上下衣裳,对着蒋北溟规规整整拱手躬身下拜。蒋北溟眼中忽就涌上了泪,却不再偏避,也只是忍痛跪正身子,深深叩拜下去。 身份上乃云泥世界的两人俱是良久方缓缓起身,蒋北溟虽已满额豆大的汗,但还是含泪笑道:“自古以来,多少人乃伏恨而死,某则无憾矣!” 成去非低声问道:“可还有放心不下的事情,我定当勉力奔走。”蒋北溟终不无悲怆道:“路乃我一人所选,同我父母妻儿俱无干系,还望大公子……”他这一生于人前即便委曲求全,也要姿态好看,如今想到老父老母娇妻稚子,只觉心如刀割,情难自禁,成去非不待他说完,已道:“我答应你。”蒋北溟一行浊泪终顺着眼角细纹洒落下来,连声道了几个“谢”字,却仍提着精神道: “有一事,蒋家隐瞒大公子多日……” 成去非静静道:“可是琬宁的事?”蒋北溟神色一变,继而醒悟道:“大公子原早就知晓了,”他低了低头,似在追忆,“家父曾被阮先生于武川镇所救,阮姑娘实乃阮家少夫人托付,是故双亲才冒险将姑娘救下,报阮家之恩而已,至于后来送入宫中,不过为安全计,而姑娘随殿下去了乌衣巷,则不是双亲所能料,如今姑娘既得大公子照拂,我早一步见到阮家人,也有一番交待了。” “我会好生待她。”成去非点头道,“她已入了我成家户籍,是我成家的人。”蒋北溟不由吃惊抬首看了看成去非,半日颤声道:“谢大公子,蒋家从不愿欠人债,百年后双亲再见阮氏一族,亦无愧矣。” 似乎再无事由可说,成去非缓缓道:“你还有其他未了心愿么?” 蒋北溟静默思想片刻,道:“某还有几句昏言昏语,却也是发自肺腑,请大公子折节听之,有僭越处,也请大公子将此当做临死之人,其言也善罢。” 成去非见他神色凝重,颔首道:“请说。” “吾敬大公子之才,吾惜大公子之时,吾惟愿大公子日后时机成熟,”蒋北溟忽深深躬身作揖下去,一字一顿重重叩在成去非心房之上: “取而代之。” 成去非眉间果然跳了两跳,转过身去:“我答应你的事自会信守诺言,这话,我当你从未说过。”蒋北溟却仍要坚持说下去,望着烛光下他挺拔背影道:“大公子!某知大公子所犹豫为何,大公子是不为也,并不是不能,大公子不忍心置天下深陷风尘争乱,内斗耗国,可您,正是结束这颠倒秩序的最好人选,大公子倘真心怀万民,更该狠一时之心,重整乾坤,以造太平盛世,成一代雄主垂范百代!” 罪人拼劲全力,不顾浑身各处涌出的汩汩鲜血,再次匍匐于地,稽首泣道:“蒋某此生已往,入不得史册,大公子如不肯新换日月,青史不成灰,如刀如剑,又该如何书写您?无人会感念大公子之功之心,亦无人肯去探究大公子一腔赤诚抱负!大公子难道不知,愈往后,大公子的路其实是愈窄,坊间有俗语,船大难掉头,翻遍史册,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您别无选择!请大公子以苍生为念,以江山为念,千万莫存妇人之仁!只有您,配得上这无边疆土,配得上这亿万黎庶。” 痛玉不痛身,乌衣巷的大公子到底是要抱璞求所归么?天道宁论?蒋北溟不由缓缓抬首注视着那许久伫立不动的身影,翘首等着回应,成去非则阖目低声叹息道:“少鹏兄,你这是哪门子书生意气?此番言语,本不该出自你口。我说了,这些话,我当你未说过。” “大公子,您可知,有时公道并不在人心,只因并无公道可言……”蒋北溟不忍再言,余下的话再无下文,就在此刻,外头忽闪进一人影,原是郑重,满脸急色闯了进来: “大公子,快随下官走,司隶校尉领旨率一众金吾卫又折了回来,围起了廷尉狱,要送囚犯改押建康南狱!” 第227章 成去非回眸看了一眼蒋北溟, 他不知何时已拭去泪痕,方才一切情绪皆已褪去,独剩眼中不悔的一缕笑意:“小民贫贱之身起高楼,于人世行走一回, 已无可怨之处, 大公子保重。” “你也……”成去非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相同的言辞来,只是点点头,就此随郑重去了。 东方既明,夜色的掩饰消失殆尽,郑重领成去非一路疾行至廷尉狱东南角一间密室,成去非已知晓出了变故,问道:“四处皆被围了起来?”郑重点头:“大公子,这才正是蹊跷处, 即便转移囚犯, 用不着包围了廷尉狱,下官怀疑此举正是冲着您来,有人知道您来见蒋公子了!”成去非不置可否, 郑重则往外探了几眼, 转身道:“请大公子于此勿要走动,下官这就想法寻出些乱子, 好送您离开这里。” 正言说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接连一声的“走水了!走水了!”郑重稍一怔忪, 他亦是那精明如斯之人, 面色不禁变了变, 同成去非碰上目光时,才发觉成去非神色颇带异样,却又猛将听得高空一阵鸟鸣渐近,十分纳罕,奔出来相看时,只见漫天的白鹤自头顶苍穹掠过,风神洒落,羽欺积雪,一时竟如梦亦如幻,而火光冲天处,一片红焰世界正是羁押蒋北溟处。 一切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