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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你走……” 她犹如一头眷恋母亲的小兽,蜷在他怀中,时不时蹭他几下,说不出的亲密。成去非一手摩挲着那凉绸一般的浓密青丝,一手持盏饮着酒,明月不知何时爬上来的,就挂在梧桐梢头,草丛中虫声稀疏,待一场霜下来,便会彻底销声匿迹,他一人对月,沉思良久,风露稍凉,怕冻着她,正要横腰抱起,琬宁嘤咛着,似是不耐,忿忿将他手往外一扔,成去非拍了拍她热透的脸颊:“让你驱寒的,倒发起酒疯。” 他还是抱起她,放到床榻上,拿热棉巾替她简单擦拭了一番,自己方去沐浴,等回来时,琬宁也渐渐醒过,澄澄的一双眼朝窗子那望去,一小束月光已打了进来,凉汪汪的水波似的,还有凉凉的清香,几乎要拂到面上来,琬宁侧眸的刹那,成去非已立在她眼前,是了,那是他的味道,琬宁默默看他开始解衣,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在他投射下来的阴影里不由颤了一下,赶忙闭紧了眼。 “既醒了,就不要装了。”成去非丢过一件衣裳,砸她面上,琬宁被呛了几声,头是有几分晕眩的,悄悄拿开他的衣裳,为难道:“我还没洗漱,不能侍奉大公子……”成去非冷嗤一声,“我说让你侍奉了?哪一回不是我侍奉你?”说得琬宁更是无颜,低声问道:“那大公子为何不回橘园?” “这话听着哀怨,我事情多,体谅不了么?”成去非说着同她躺到了一处,男子的身体都这般热?琬宁待他靠近的刹那,没头没脑地想了这么一句,任由他揽自己入怀,好不易褪去些的红潮又漫上脸来。 “你倘真是有事,大可去橘园找我,又不是没在那里宿过,总害羞什么?”他低低问她,琬宁被他温热的气息弄得有些不耐痒,两手抵在他肩头,口中说的却已经是另一事了: “昨日芳寒姊姊来跟我闲说半日话,大公子同殿下,”她垂下目光,不太敢看他,成去非本已阖目养神,听她陡然把话锋引到这上头,淡淡道:“接着说。” 琬宁怕他作色,忍着羞,把脸主动贴到他裸露的胸膛之上,轻轻抚摸着:“大公子同殿下不是寻常夫妻,相合相离皆为天下所瞩目,如有差池,天下人不敢妄议殿下,可会有人拿此攻讦大公子,所以请大公子千万慎重行事。”她软语温言着,成去非一把捉定她的手,抬起她瓷胎一般的小脸,打量片刻,不凉不酸道: “情见于色,你是真这么想?我本以为你多日没见着我,总该说上些私言切语,却是大度至此,你怎么就知道我爱听这样的话呢?” 他不无讥讽,女子懂事到这等田地,他是不喜的,她倘是真的爱恋自己,便应盼着独占才好,长夜尚未开始温存,她几句话便把他那点兴致赶得一点不剩。 “我险些忘了,你是读圣贤书的。”成去非道,琬宁已听出他的不满,却不肯松口,仍道:“大公子许是觉得我拿捏作态,大公子大可不必管我,便只是为自己想,也不肯么?”她眼中酸泪上来,“我是该拈酸吃醋,可我更……”她极力忍着泪,“大公子该爱惜自己。” 成去非沉默不语,久久凝视着她不动,他本不必细辨真伪,也知真伪,一颗心终是悸动起来,忽就捧了她的脸吻了下去,他的一夕温柔难能可贵,亦不难觉察,琬宁眼眶湿润得厉害,听他低喃一句: “琬宁,给我生个孩子……” 琬宁身子一僵,说不出是喜是悲,竟不由推开了他,红润的脸颊上已经布满了泪,她羞怯,更是难过:“倘我不能呢?”两人情事虽不多,前后时间却不算短,琬宁早被此事缠累于心,他从未跟她提及,蓦地点出,她这才确定他对她是有这层期盼的,心中欢喜得紧,忧愁得紧,直想痛哭。 “你尚青春,来日方长,会有孩子的。”成去非吻她滑落的泪水,苦涩冰凉,琬宁哀哀望着他:“倘我真是一直不能呢?大公子会对我很失望是么?”假设的事实,已犹如巨石碾过心肠,她亦是在倾诉着衷肠。 成去非看着她眼中的那层春雾,道:“不能就不能,没有孩子,不是还有你么?” 他的吻再度落下来,似是想堵住她一叶知秋的忧愁,百年怀千岁的忧愁,衣香染麝,枕腻残红,然而忧能伤人,愁可伤人,她依然身处幽絷…… 第202章 弹劾台阁的折子风头渐明, 言辞也跟着愤慨几分,众口一词地皆以天灾起势,自然是人君不能不畏。这向来也是国朝弹章的惯例, 天灾总是个好名目。而天子金口玉言, 虽不能随意更改,然天降警示, 人君亦不能不察。众人一副居之无倦, 行之以忠的姿态确是感人,更有甚者云: 夫忠臣忧主,犯主严颜, 讥讽贵臣,至以杀身灭家而犹为之者,何邪?君臣义重, 有不得已也。 倒逼之意显而易见, 沈复无奈, 正欲请旨,忽又飞来一道,据证实,此次雹灾, 建康几大寺却丝毫未受损伤,安然无恙,就连外宫朱雀门东牌都被摧毁, 百姓房屋更是毁坏无数, 缘何佛寺独全?盖因神佛之佑耳。天子闻说后虽觉稀奇, 却也只是留意弹章具名,这其中有为品第不高者所出,有为一等世家所出,遂一切奏章皆留中不发。待沈复折返御史台,时人一窝蜂拥上相问,沈复道圣心不明,诸卿倘是等不及,来日朝会大可面折廷诤。中丞大人面无表情,态度甚是淡漠,众人心底自然腹诽中丞大人到底是存渭阳之情,彼此假痴假呆地私议半日,就此不提,后续的弹章只管跟上。 真正到了朝会,果真是惊涛骇浪。成去非早有准备,却也谈不上准备,百官这是未雨绸缪,抓住了勘检一事大做文章,本正愁无从发难,乌衣巷大公子的脑子要歪成何样,妄自去动寺庙,无人不清,这是大公子蠢蠢欲动之前兆,风雨将来,先行布云。府库再匮乏,去和神佛抢钱么?天下无这般道理。 “圣人且敬鬼神,臣不觉得在座诸位有能逾越圣人的!” “灾为小惩,异为大戒,臣以为这并非上天在残害百姓,而只为警示,倘人不知悔,小惩终变大戒也。” “法门清净之地,俗世之人确不该妄自行扰,如今天降灾害,当是为警戒。且大臣重禄而不极谏,近臣畏罚而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为大患,臣今日一言,恳请今上收回成命。” 如此种种,不过是将弹章里的话再拎出聒噪一遍,亦有几位世家老臣跟着不咸不淡附议几声,英奴端坐如常,中间道了两句自责的虚话,很快被人抹去避开,善归于君,恶归于臣。众人一派望之堂堂,折而不挠的气势看得英奴颇有兴味,年轻的天子不免要猜测,在世家把持朝政的格局下,御史台一干人等背后到底是谁在支撑亦或者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