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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看厌了,”成去非一笑,“人心真是古怪,我不来,你怕是要怨我,我来了,你还是要怨我。” 琬宁咬了咬唇,红脸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忙换了话题,“我前几日病着,也无心想他事,现在忽想到当夜大风,听说海水灌了石头城,百姓可还安好?” 言毕只觉自己问的尽是废话,他出去大半夜,回来那个样子,百姓能安好到哪里去? “阮姑娘果真是不辱家风,”成去非抬眼望她,“先是关怀夫君,再则忧心黎民,按部就班,总归出不了什么差错,你很会说话。” 明明就是他想的多,往她身上牵强附会,琬宁小声辩解道:“我无意说说,大公子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成去非不由失笑:“我说你什么了,你反倒给我扣罪名,听不出我是在夸你?” 琬宁见他神情渐作放松之态,遂掩了口葫芦轻笑:“不知何人能入大公子的眼,才好得一句真心夸赞,总之我是不能的。” “我不是说过么?你就入我的眼,这是有意提醒我再说一回,还是真忘了?”成去非听她一反常态在自己跟前竟“放肆”起来,便略带微讽瞧着她。 琬宁却“腾”地红了脸,那片绯云迅速朝四下散去,看得成去非也纳罕,眉头一皱:“你这个人,也太易脸红了些,我想想,像什么好,”说着真用心思索了片刻,方继续道,“大约像一只醉螃蟹。” 这话一出,琬宁既羞且嗔:“大公子……” 偏这一声遍布着女儿家的柔情蜜意,成去非被她唤得身子略略一松动,先前滞闷散去些许,便吩咐外头: “把晚饭送这。” 很快,婢子把餐食一一摆放上来,因琬宁这几日病的缘故,杳娘特意吩咐后厨细心搭配,大都是些清淡利口的东西,这一回大公子既留木叶阁,便多送几样可口的饭食,尤其有他最爱的武昌鱼。 席间仍有这几日一直上的鸭羹汤,琬宁并不能用得惯,又不忍心说出拂杳娘脸面,遂勉强喝了几口,忽泛上一阵恶心难耐,险些呕出来,忙拿帕子掩了口,半日僵在那蹙眉不动。 成去非不禁停箸望着她:“怎么了?” 琬宁面有难色缓缓摇首,只道:“这汤有些油腻。” “不喜欢喝就不要喝,回头跟杳娘说声便是。”成去非正欲下筷,忽又抬首,含疑道,“不是才那一晚,就有了?” 说着也觉尴尬,只继续用饭,琬宁却不解:“有什么?” 她满眼天真,不懂他话中深意,成去非见她虽经人事,依然懵懂至此,心里只道她这是读书读傻了,便含糊搪塞过去:“没什么,回头让大夫再来一次。” “大夫说我已好了,注意起居饮食即可,不用再劳烦大夫空跑一趟。”琬宁不觉自己有恙,遂回了几句,成去非微微叹息,“难道杳娘没告诉你……” 话并未说完,此时说起这些他倒也没有多少精神,当日韦兰丛临盆的哀鸣,犹萦绕耳畔,他被拦在门外,只能任由发妻在里头无助挣扎,一声高过一声的惨烈,听得他头皮发紧,脑海中想的却是西北边关战事的血腥风气,来自敌寇,亦来自江左大好儿郎,大漠狼烟,万里黄沙,腐尸堆叠,都最终和他推门而入刹那入眼的血污混作一团,渗进五脏六腑,他原不知女子生产,竟是如此骇人场景。那一团柔软被人放到他怀中,他无暇顾及,只顺势看向床上力尽神危的发妻,他本以为她该是如许痛苦,可目中却闪闪发亮,溢出的是难言的喜悦之情,待他近身,发妻才温柔冲他笑道:妾日后要替夫君多育儿女。 天意从来高难问,他的发妻,本也是灵动活泼的女子,却在这次生产后便如同那先天羸弱的女婴一般,很快鸠形鹄面,每况愈下,良医亦束手无策,他只能眼睁睁看她母女二人一前一后骨化形销,徒留他一人骤作孤鸾。 当时他亲手为她撰写诔文,写完不过随即付之一炬,有那么一段时日,但存耿耿,却也终抵不过时间消磨,如今再度想起,不光那婴孩的面目模糊,就是韦兰丛那美丽的面庞都已稀释不清,倘仔细算,发妻在世的日子,竟远不比上眼前人在身畔停留的多。 琬宁不知他须臾之间,已思想诸多前尘旧事,听他后半句迟迟不落,遂知无望,两人沉默有时,成去非忽道: “我正思量如何去劝告史青。” 凭空而来的一句,她本该听不懂,因成去非这话本也不是对她所说,不过随意寻个话茬,琬宁遂问:“是原先的大司农右丞么?” 成去非望她一眼:“你也知道他?” 琬宁点点头:“我在家中听兄长品评人物,提及过此人。” 儒生好议,成去非并不奇怪:“你家兄长所言及的人物,想必不在少数,难得你脑子好用,不过闺阁的小孩子,竟把人官职名讳能记得不差。” 说着顿了顿方道:“你家人多的是缀辞之士,整日葄枕图史,怕是品评起人物来,也头头是道。” 琬宁不好接话,一时无言,成去非便又问:“说说看,他们是怎么讲四姓子弟的?” “不对,我问的太空泛,你家里人是如何说我的?”他端起一盏乳酪,慢慢饮了。 琬宁支吾不语,成去非冷笑道:“我懂了,定不是好话,所以你不敢说。” “并不是,”琬宁忙道,“兄长说大公子虽不拘言笑,刻薄伤化,却能严于律己,为世作范,是能法之士,强毅而劲直。” 她说的极快,唯恐引他不悦,却见他沉沉一笑:“这是好话?看来我早给你留不好的先兆,你那时尚且年幼,对我多半就心存嫌恶了。” “您生气了?”琬宁怔怔看着他,“彼时我虽年幼,却对大公子并无嫌恶之情,只想此人当是秉霜雪之姿的人物,否则怎能担得起强毅劲直?况且,我没见过您,没同您相处过,哪来的嫌恶之说?” 挑不出毛病的一席话,成去非却并不买账,捏了她的下颚,探究似的目光在她身上滚了滚:“你这恭维话说的漂亮,不枉你读了那么多的书,但圣人没告诉你这是谄意媚人?琬宁,不要想着如何讨好我,我向来厌烦这一套。你如今是我枕边人,更无须说这些,懂了么?” 琬宁一阵心冷,眼前人眸底仍是一汪寒潭,要把自己看透似的,她心下委屈至极,扑闪着泪光:“大公子这是以己度人,我虽不知身世,但也不肯做谄媚小人,方才所言,皆出真心,您要是那么说我,就是毁谤,我断不能认。” 许久不见她这点倔脾气,成去非笑道:“是么?看来怪我以管窥天,以蠡测海,我给小娘子赔不是。” 他说的似真似假,琬宁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下颚被他捏得泛痛,心中也莫名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