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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暗中压着,否则,西北军里大有成家的人在,岂会不知? 吏治、军队……哪一样不棘手?吴冷西一路想,一路谋划着下步该如何查,并未留意四周。不远处虞府门前送出一批客人,皆是贵客要员,上了马车朝这边过来,吴冷西听到马蹄声,往边上避让,待他们过去,才继续前行。 过虞府时,余光瞥见似乎有人立在阶上,凭直觉,有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于是坦然侧眸望了一眼。果真,阶上立着的是位长者和一年轻人,年轻公子是顾曙,虽只在成府打过一次照面,也并无交流,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至于那位长者,他并不认得,而顾曙在玄学上颇有造诣,看两人洽谈甚欢,另一人恐怕就是虞仲素了。 既然无意碰了目光,吴冷西遥遥行了礼就准备走,不想被顾曙叫住,他只能上前。 “我来引见,这位是静斋兄的父亲虞大人,”顾曙笑道,吴冷西了然,果然被自己猜中,“这,便是大公子同门,水镜先生高足吴冷西,吴大人。” 吴冷西深深拜了下去,虞仲素则虚扶一下,上下打量一番,只道:“后生可畏。” “虞大人过奖了。”吴冷西自然明白,自己出身寒微,根本就入不了这些人的眼,倘不是老师和师哥的缘故,怕这些人压根不会正眼看自己。至于场面上的客套,彼此都心知肚明,即便如此,这两人叫住自己,想必也不是太闲的缘故。 正要走,顾曙悠悠问了一句:“吴大人这是要去成府?粮仓的案子可有了眉目?” 这案子大公子交待得隐秘,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不过顾曙经常出入成府,他知道也不足为奇。吴冷西回答得简明轻快:“案子简单,并不难查,下官正是准备告知尚书令可以结案了。” 顾曙便顺势道:“不耽误吴大人,请。” 不知为何,吴冷西人虽已走了,却依然感觉后背上如芒在刺,仿佛那两人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身上一般。他有意往小里说,心底清楚得很,这个案子,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天何时变的脸,竟也不曾留意,一阵长风过,就有雨点落下来。吴冷西刚疾步踏上了台阶,雨势就大了起来。福伯看是他,忙命人过来撑伞往听事相送。 到了听事,成去非已遣人过来让去书房,小厮忙不迭又给送到书房。 因天色忽然暗下来,书房里灯火幽明,成去非正持灯仰面看着一幅舆图。吴冷西多瞧了几眼,那轮廓他也万分熟悉,正是大西北。 目光情不自禁移到了书房正中央那几个字上:落日胡尘未断。 真一手苍劲好字,心底不禁感慨万千,怕就是这几字一直激励着师哥前行的吧…… 第117章 成去非转过身来, 正碰上他出神,自己便先坐了下来。 外头墨云翻滚,风狂雨骤,一地落红, 似乎一下就让人辨不出时辰了,成去非上下打量了他, 问道: “淋着了么?” 吴冷西缓过神来, 忙道:“谢师哥关心,来得赶巧, 不曾淋雨, ”说着看向那句“落入胡尘未断”, 笑道,“上回来竟没着意这幅字, 当真是龙跃天门,虎卧凤阁,冷西敬求墨宝。” 本是偶得断章,自藏他万里河山的峥嵘雄心。成去非低笑:“又不是头一回见, 你想要什么字?” “师哥牵挂边关,也赠我几字吧。”吴冷西说的认真, 成去非便丢给他一个眼神,吴冷西会意, 先从怀中掏出闵明月的那份遗稿,上次未呈,这回倒可姑且一看。等递到成去非手中, 才挽了袖子,悠悠研起墨来。 “这是从闵明月家中搜来的,桑榆算是个聪明孩子,给藏了起来,”吴冷西道,“她无意提及之前也有人来找闵明月的遗物,想必官仓里头也是知道内情的,闵明月有随笔记录的习惯。我担心有人盯梢桑榆,果不其然,那日夜里真被人拖去了。” 成去非手底一滞:“人呢?” “师哥不用担心,我自然给救了下来,可惜让那些人跑了。”吴冷西不无遗憾。 成去非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她原来的家是不能住了。” “师哥,我把她和闵母安排到我那里去了,我看她是个勤快姑娘,粗活细活都不在话下,当个使唤丫头正好,遂擅做主张,把你府上先前遣去的家仆送回来两个,师哥,您看这样行么?” 成去非笑道:“送回来两个?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能当双人用?” 吴冷西也笑:“别小看了她,听她自己说,有一次闵明月患痢疾,还是她给咬牙背过去的。” “她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成去非笑着摇首,吴冷西接言道:“怕也是实情,这姑娘骨头硬得很,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乎没了人样,竟撑着不掉一滴泪,她说了,倘师哥给她家洗刷了冤情,日后愿为师哥上刀山下火海。” 这话更教成去非失笑:“看不出她一身的江湖草莽气,有恩必报,可敬,可敬。” 吴冷西笑而不语,对桑榆这个粗使丫头格外满意,手脚麻利心眼活,又重情义,虽说偶尔聒噪了些,总归是瑕不掩瑜。 一时四下寂寂,两人没了话,良久,成去非放了手底文稿,抬首漫声道:“天下之福,莫大于无欲,天下之祸,无大于不知足,这么一个草芥般的小吏,尚且战战栗栗,日慎一日,兢兢业业,如霆如雷,却不知庙堂之上,有多少人不知何为在其位,谋其政。” 感慨唏嘘中自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吴冷西已研好墨,又替他置放一对红酸枝镇尺,无声看了看他,成去非起身朝几案走去,挑了管紫毫,那笔尖如锥利如刀,他向来用的最为顺手,遂蘸了饱满的墨,提笔写下一句: 情往上郡,心留雁门。 只此八字,带着他一贯的刚劲锋芒,一笔笔远甚这一室烛光,字里行间浸yin的是他自少年起便不曾冷却的拿云心事——雄心自不可摧于弱情,壮图自不可终于哀志。 这一句,和壁上挂着的那一句,俨然成了当下心境的最佳注脚。 吴冷西只觉一室忽明,目中尽是言无不尽的赞赏。 然而这一笔,也终究是他不能纵情金戈铁马的隐隐缺憾,以墨书纸,注定抵不过那四面边角,抵不过那霜里羌管,长烟里的落日不知何时才能再度为师哥而圆…… 吴冷西心底轻叹,这才提起要事: “我今日去了码头重验辎重。” 刻意留白处,成去非目光泠然已望向他: “不能运了,是不是?” 吴冷西迎上他森冷双眸,默默颔首。 少顷,才道:“绿蒙蒙一片,铁锈生花般,芽子发了老长,味道呛人难忍,看上去,像是受过水的粮食。” 说着,吴冷西眼珠间或一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