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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南第一次发觉秦淮的睫毛生得长。 大约是坐得累了,秦淮放下影碟,左右活动着脖子,下颚的阴影在颈子和锁骨的那一片皮肤上来回滑动,像一条铅灰色的天鹅绒手帕。最后他仰起头,那条帕子顿时滑进领口深处,再也找不见了。 秦淮慢慢向后仰,倒着看向陈可南,问:“怎么了?” 陈可南看见他的下颏和灯光挨得太近,边沿几乎变成了晚霞似的金红色,睫毛和鼻子的阴影落在上眼皮上,像几只小小的蝙蝠。 “最右边那一堆里有几部动作电影,你找找。”陈可南说着垂下眼皮,不再看秦淮。他手里的烟细长,烧得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烧到了头。于是他把它摁灭在烟灰缸里,和那两只短短的烟头并在一起。 秦淮选中了一部灾难片,推进设备里,陈可南又去开了一瓶酒,回来发现客厅的灯全都关了,沙发上秦淮的眼睛被映亮,像一头夜巡的动物。陈可南关上客厅和阳台之间的玻璃门,只留一条窄缝,他住十六楼,晚上风大。回来坐下,和秦淮隔着一个靠枕,影子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有几次秦淮动作太大,影子在陈可南的手上一跃而过,他忍不住握了握手指。 电影里的人们恐慌起来,沙发上的人却都心不在焉,陈可南觉得根本没人在看这部电影。果然,没过一会儿,秦淮又动了动,扭过头来,问:“夏开霁没跟你说我吧?” 陈可南盯着电影,“说你什么?” “没什么,我就顺口说了你几句坏话,看他是不是跟你告状了。” “没有。陈可南笑起来,“你说我什么坏话了?” 秦淮只是摇头,打开汽水,空气里顿时炸开一股橘子的甜香。“我看你们关系挺好啊,当初为什么会分开?” 陈可南想了想,平淡地说:“他跟别人睡,被我碰个正着。” 秦淮愣住了,似乎没想到陈可南会回答他,好一会儿才想起眨眼,问:“然后你就把他甩了?” “差不多吧。后来我们就没见过了。” “你们谈了多久?” “差不多……两年?”陈可南转了转酒瓶,“我记不太清了。” “你还真舍得。”秦淮撇了撇嘴,“说断就断了。” “没办法,我不敢见他。” 秦淮忽然沉寂下去,手指把易拉罐上的水珠慢慢抹掉,低声问:“为什么?” “夏开霁那时候有两辆车,一辆奥迪是他自己买的,奔驰是他爸送他的。” 秦淮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愣愣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把他两辆车的玻璃全砸了。”陈可南愉快地说。 第37章 之后他们都安静下来,不再说什么了。电影进入后半段,男人突然跳下火车,秦淮忍不住说:“他是傻丨逼吗?下车干什么?”说着转过头,却发现陈可南闭着眼睛歪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 秦淮愣愣地望着,仿佛平生第一次看见人睡觉。这么呆望了十几秒钟,他终于回过神,蹑手蹑脚地坐起来,用遥控器调低了音量,人们绝望的嘶吼立刻变成了呢喃絮语。 他深吸了口气,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心脏撞得胸骨酸疼。他一寸一寸地移动着各个关节,身子倾斜过去,直到膝盖跪在他们中间的靠枕上,再也不敢动弹了。光线照亮陈可南的腮帮和颈子,像蒙了一层惨白的寒霜,后颈的纹身隐约露出一线,好像是什么会在阴暗的地方不断长大的怪异生物。秦淮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陈可南的后颈与沙发的间隙外比划了一阵,他回忆着纹身抽象的图形,越想越觉得那像是一只蜘蛛。正这么想着,指尖突然一阵麻痒,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忙缩回手,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放进嘴里,轻轻吮了一口。 陈可南鼻梁的阴影投在右脸上,像一幅画被割裂了口子。秦淮伸出手挡在前面,隔断了所有光线,陈可南的脸顿时暗下去,恢复成完好无损的模样,被远处的落地灯熏出一层暗淡的昏光。秦淮慢慢地伸过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洒在陈可南的胸前,锁骨,最后是下巴上。他看清了陈可南的睫毛。一,二,三,四,五……每次数到十四就数不清了。 他再凑近一些,陈可南鼻尖到上唇那一段曲线突然映入眼帘。他想起天鹅的颈子。 秦淮默不作声地看了一阵,慢慢低下头去—— 轰隆一声,像是远处惊雷炸开,秦淮猛坐起来,电影里的跨海大桥轰然倒塌,火海映的半面墙壁都泛起淡红。身后的沙发微微往下一陷,陈可南睁开眼睛,立刻又用手挡住,皱起眉头适应光线,含糊地问:“我睡着了?” “嗯。好像是。”秦淮根本没有看他一眼,两条腿姿势扭曲地叠坐在沙发上,手在大腿上来回地搓。 “你看吧,我进去睡了。” 陈可南收走酒瓶和易拉罐,刷完牙径直回了卧室。等到关门声响起,一直僵坐不动的秦淮忽然一头撞进枕头里,裹住被子一卷,再也不动了。 秦淮在陈可南家赖了一整个周末,周一一大早跟着陈可南挤地铁去上学。下午余俪杀到学校,正好赶上课间,把秦淮从教室里揪出来痛骂一顿,晚上亲自在学校门口等,直接把人扭送回家。 月考完开家长会那天,秦淮没来上课,下午余俪赶来时,家长会都快结束了。陈可南请她去办公室谈,才知道秦淮又跟他爸赌气,死活不肯来上学,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希望他出国念大学?”陈可南问。 “我跟他爸有这个想法。”余俪笑着说,“陈老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秦淮那成绩能考上什么学校,我们心里都有数。我和他爸又不希望他去学艺体,所以出国可能是个更好的选择。以后如果需要留学读研也更方便。” “秦淮自己愿意吗?”陈可南问,“我个人觉得尊重他的意愿比较好。” “才十几岁的小孩,又成天待在学校里看书做题,他们的眼界能有多大?”余俪说,“我跟他爸的意思也不是完全放弃高考,想做好两手准备。我也知道陈老师你平时工作已经很忙了,本来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但是因为这小子在家成天跟他爸吵架,根本没法好好说话,陈老师你之前给他补了那么久的课,他也还算听你的话,所以希望你有空可以给他做些思想工作,起码不要那么排斥。” 陈可南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