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圣母玛利亚(2700+)
钟楼教堂高聳于月夜中,本该是很美的景色,可惜了今晚月色泛黄,是那躲在深渊里的独眼巨人,用浑浊不清的眼珠子,窥探这世间所有隐藏在nongnong黑夜里的血色秘密。 林若华背倚着十字雕花石栏,仰望着头顶的圣母石像。 面朝大海的圣母石像双手合十,微仰的面容慈爱沉静,林若华顺着她祈祷的方向望去,却只能看见一片让纸醉金迷染成混沌的虚空。 混乱不堪的思绪早已随着夜风,被吹落进了崖下的深海里。 它们成了腥甜鱼饵,诱着那些从未见过的深海巨怪现了身,用锋利尖齿,毫不留情地撕咬着她备受煎熬的良知与三观。 自从没了那个无缘的孩子和身体里一块血rou,林若华便把自己全献给了工作和生活。 莫记的生意蒸蒸日上,她还进军自媒体KOL行业,传统与现代新旧融合,女人的生存之道不是只有婚姻和生育,林若华想用身体力行来证明这一个道理。 可是无论林若华对外的形象多么独立坚强,都抵不住思想传统的程家二老,有一天婆婆甚至动了歪念头,说不如去美国搞一搞,那边合法。 林若华气得浑身发抖,气得不顾形象,直接将一桌子菜全推到地上,指着婆婆大喊,若是我爸妈还在世,定不会让你们程家这么欺负我! 那一天之后她与公婆的关系就好像那摔落地的陶瓷玉盘,七零八碎。 和程莫之间也出现了再也无法修补的裂痕。 山顶上的风很大,云聚了又散,树叶窸窣声如海水,林若华连身上的羊绒披肩快跌落了也不自知,她开始回想两个小时前的慈善晚宴。 晚宴上她与程莫依然是璧人一双,司仪称他们是伉俪情深,他们以莫记的名义为山区贫困儿童重疾基金捐赠了许多个零。 可晚宴一结束,刚坐进车内,两人全程紧握的手就立刻松开了。 丈夫一开始出轨时还愿意骗骗她,愿意编一些借口来掩饰,现在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只独留她一个人站在聚光灯下,继续扮演着蹩脚的小丑。 车厢里是没有尽头的沉默,每一秒钟都是煎熬,有蚂蚁从林若华千疮百孔的心脏里爬出,啃噬着她早已流血流脓的伤口。 林若华有的时候会想,程莫的外遇到底能算是出轨吗? 因为她与程莫早就是一列火车断成两截,在分岔道口走进了不同的轨道,越走越遠,再也没有交汇的一天。 司机没有多问,直接将程莫送到了氹仔一处高级公寓楼下。 让林若华意外的是,程莫没有立刻下车去找他的小情人,还让司机下车食烟回避。 程莫开口打破车厢里的僵局,他的意思仍然是和以前提起的那样,他想要和平离婚,财产可以平分。 林若华手肘倚窗微侧着脸,如拍摄企业广告那样安静地看他,看这曾经山盟海誓、一起走过患难的男人逐渐变得面目可憎。 在程莫提出,只要林若华愿意离婚,自媒体和网红孵化公司他都可以放弃,但他要买下她在莫记的股份时,林若华的怒火轰一声窜起,眼睛被火焰烧得通红。 她抓着钻石手包往丈夫脸上砸,怒呛道,她死都不会退出莫记,能被叫“程太”的,也永遠只能是她。 虽然莫记的创始人是程莫,但这也是她孕育了二十年的孩子,如今让她离开莫记,等同于又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血淋淋的鲜rou。 程莫被凸起的钻石刮得生疼,假惺惺的面具也随之裂开,一把抓住林若华的手狠狠将她推向车门,指着她低吼:“看在二十几年的份上本来我想好聚好散,若华,是你逼我的!!” 林若华太阳xue撞到车窗玻璃,一阵晕眩,回过神时程莫已经摔门而去。 而司机很识相,留给她十分钟流泪的时间。 轿车驶上主教山蜿蜒起伏的山路,开到别墅门口时林若华让司机继续往上走,她想去山顶教堂吹吹风。 这一栋位于澳门富人区的别墅,是他们夫妻俩还推着车仔档当走鬼的时候立下的目标。 那时候他们很穷,却能一份便当两个人吃,程莫会把寥寥无几的rou菜都留给她,自己只吃白米饭配咸酸菜。 他们晚上挤在窄小木床上,天马行空地幻想着未来的生活,说一旦有钱了就要买主教山上的别墅,要与赌城首富当邻居,说要买进口宾士,要养卷毛番狗。 所以林若华不想在这个时候回去那别墅,对着空荡荡的主卧胡思乱想,这样只会徒生伤悲与愤怒。 没了羊绒披肩的遮挡,林若华在夜风里抱臂颤抖。 丈夫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还回荡在脑海里,如怪物淬毒的爪子,无情将她撕成碎片。 她扯起苦笑,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淌满面,从嘴角滑进,咽下一片苦涩的海。 程莫又何尝不是在逼着她? 今晚之前她还在犹豫是否要取消委托,毕竟那是一尸两命! 大人的错,为什么要让还未出生的孩子来承担?! 而程莫的一步步紧逼,硬是逼着她成了侩子手,逼着她做出这种有悖常理的决定,逼着她堕进地狱! 林若华垂下头,十指交缠紧攥成拳,断线的泪珠一颗一颗跌落,打湿了至今还带在无名指上的钻戒。 圣母玛利亚在上,请您阖上双眼,不要看见像我这般污秽不堪的罪人! “……太太,可能要落雨了,我们得走了。” 司机低沉的声音将林若华拉回到现实,她急忙背过身抹泪:“知、知道了,你先到车上等我吧。” “好。” 林若华收拾好情绪,一遍遍劝服自己狠下心,既然动了殺心,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拾起落在地上的披肩,她缓慢走下石阶。 她低着头走得小心,因为脚上的细跟高跟鞋很容易会卡进石头缝里,而身边已没有了那个会牵着她护她周全的男人。 走完长长的石阶,刚哭过的鼻尖还泛着酸,林若华吸了吸鼻子,往停在路边树荫下的加长黑色轿车走去。 遠遠的,林若华瞧见司机正与一位拄拐的老人家说话,走近一些,她看清那是个外国老太太,一头卷发银白,身材矮胖驼背,戴着金丝眼镜,穿长至脚踝的宽松雪纺裙,胖胖的手腕挽着一根乌木黑的拐杖。 走到车前,林若华听见老太太正愉快地对司机道谢:“ada,ada*!” 是葡萄牙语。 老太太从身边经过时,林若华看见她朝自己友善地笑了笑,于是她也回以淡淡的微笑。 “这位老太太跟你说什么了?”她问司机。 “她问附近哪里有巴士站,她想下山。” “哦。” 司机拉开车门,伸手护在车门顶部。 上车后林若华打开手包,拿出丝缎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糊成一滩黏腻的眼妆,可当她处理完,她发现,司机还没开车。 她敲了敲隔板:“阿城,开车吧。” 但驾驶座没有任何回应,一片寂静,只剩车子引擎声低沉,像头潜在深海里的鲸鱼发出的沉吟。 林若华有一刹那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海里,即将要被鲸鱼生吞入肚。 叩叩叩! 车窗玻璃蓦地被敲响,林若华吓了一大跳,她捂着胸口,按下电动窗帘的按钮。 窗帘滋滋声往后退,开了一半,林若华松开按钮,探头一看,是刚才那位葡萄牙老太太,神情焦急不安。 老太太手里还拿着份地图,手指着地图,嘴里碎碎念着发音不大标准的“excuseme”。 林若华看了老太太满头的白发几秒,最终还是将车窗降下,语气温柔:“MayIhelpyo……” 声音戛然而止。 打开了一半的车窗探进了一根黑管子,像死神的利刃抵在林若华的额前。 此时的老太太已不见刚才焦急的模样,满是皱褶的嘴角扬起,轻声说了声“desculpa*”。 然后,她手指一勾,按下了拐杖把手位置的隐藏按钮。 ————作者的废话———— 星标两个词语,分别是葡萄牙语的“谢谢”和“对不起”。 1活埋(3200 ) 像被抽走骨头似的,林若华直直往后瘫倒到皮凳上。 春月收回拐杖,从车窗缝隙确认林若华失去行动能力,才绕到车子另外一边拉开后排车门,稍微捧起腰间的假体,弯腰上车。 “porra*……这种天气穿假体真是要热死了。”春月挠了挠锁骨,今晚的假体太厚,闷得她浑身发痒。 遮挡前后排的隔板玻璃一瞬间从磨砂变成透明,安静无声的前排这时终于有了动静。 驾驶位的男人一改之前阴沉沉的脸色,眉眼轻松,声线也不再低哑难听:“谁让你非要玩我的拐杖,那就只能当小老太太了。” “你让我喊了那么多声爷爷,还不得轮到你喊我奶奶?”春月把林若华扶正,将插在她额头的细针拔出收好,还好心地为她系上安全带。 石白瑛扯了扯白手套,调侃道:“行啊,奶奶,快坐好,准备开车了。” 车子启动,很快汇入夜色中,天空开始落雨,淅淅沥沥打湿了大理石像,洇开道道水痕。 瞧,连圣母玛利亚都在为谁哭泣。 春月取下银白假发,正撕着面上假皮,听见雨声,摁开些许电动窗帘,从拉开的一线缝隙中看着车窗上落满水珠。 她敲了敲隔板,笑道:“等下可辛苦你了,要睡在烂泥巴里。” 石白瑛哼了一声:“愿赌服输。” 三天前春月提出要合作,黑鲸的委托人有权临时中止任务,还有一次修改人物目标的权利,春月想让林若华把委托目标改成别人,这样既能继续进行任务,能收钱能积分,她又无需破坏自己的原则。 而且这样做,石白瑛不用动手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计划听起来是挺妙,等同于石白瑛只需要配合她做几场戏,就能收到钱。 他起了玩心,带着春月去了赌场,要了两万筹码,一人分一万,两人分开玩,谁在一个小时之后手里的筹码多,就得听对方的话。 春月赢了的话,石白瑛就听她的安排,反之,石白瑛就不陪她玩这游戏了。 结果是小疯子赢了,虽然手中筹码只比他的多出三百。 小疯子舔着唇,说自己真是好彩。 石白瑛愿赌服输,这几天任凭春月差遣,连自己手里改装过的拐杖都给了她玩。 突然之间石白瑛就想起了自己的养父母,石森与李娅。 他们还在生时,日常生活也是这样,调查目标的生活路径,研究殺人方案,改造武器,测试撤离路线,计算每一个步骤要用的时间…… 常人无法理解的相处模式,在石白瑛眼中却是爱情的模样。 他在后视镜看向后排,春月正在撕下喉咙处的蝶形变声器,嘴里碎碎念叨:“这玩意还蛮好用嘛,有这个我就不用喝变声药了。” 石白瑛笑笑:“那送你吧。” * 林若华觉得自己在海上漂浮了好久,起起又伏伏,突然她被一阵巨浪推起,一下飞到天上,快要被夜空里那独眼巨人吞下肚。 她发不出声音,内脏都要被揉成一团,嗓子眼里全是血腥味,她努力睁开眼,眼珠滑到边角向下看,竟让她看见了一头正在喷水的黑鲸。 体型庞大的黑鲸背脊上横横竖竖布满伤疤,它安静地躺在看不到边际的大海中央,是一座孤独的岛屿。 她没能摸到月亮,很快在失重中急速往下坠落,背脊直直摔到海面上,痛得她咬牙切齿…… ……痛? 她能感觉到痛? 林若华猛睁开眼,可眼睛像盖上了块毛玻璃,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周围没亮光,乌漆麻黑,还有水滴像冰雹一样,一直打到她眼珠子上。 嗅觉也慢慢找回来了,林若华闻到了泥土青草的腥臭味,还有一股……血腥味? 她手脚都被绑住,身体动弹不得,只剩脖子可以动。 脖子转过去的时候,林若华的半边脸都陷进了泥泞湿土里,蓦地瞳孔震荡。 她的身侧,就躺着家里的司机! 男人头破血流,鲜血染红了他大半张脸,再渗进泥土里成了肥料。 他一动不动像条死鱼,眼睛凸出暴涨,眼里已经没了生气,林若华吓得没魂,满脑子里全是浆糊,根本理不出思绪,这是绑架吗?还是、还是谁……是谁要殺她?! 这时,眼角有一束强光射来,眼珠就是那被光吸引的鱼,一下子跟着光追去。 有了光,林若华渐渐能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了,她和司机此时都躺在一个深坑里,空间狭长,像是那种挖来放置棺材的墓xue。 雨声不小,但大多数雨水被茂密树叶遮挡住,林若华猜测她现在正身处荒山密林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哎呀,醒了?我还想让你死得轻松}一点,这下你可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活埋了。” 手电筒光线过强,林若华微眯着眼都看不清站在上方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你……”她尝试开口,发现虽然声音沙哑,但总算能说话了:“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春月把手电筒放到地上,握住铲子铲起泥土,边往坑里倒,边回答她:“我是谁不重要,程太,你不要怪我啊,我也只是收钱办事而已。” 随着光源位置变化,林若华能看见对方脚穿黑胶水靴,黑胶雨衣及膝,但再往上还是看不清。 铲起的黄土像污雪一样飞落到她身上,有些溅进了她口里,她拼命摇头,啐出带腥臭泥土的口水,哑着声音嘶吼:“你收了谁的钱?到底是谁、是谁要买起我条命?!” “程太,行有行规,我不能告诉你啊。” “王欣湉?是王欣湉吗?!” 春月没答。 “不是王欣湉……不是……”林若华自言自语,突然想起,音量渐大:“是罗芳吗?!” 罗芳是她的婆婆。 可她还是没有收到回应,落下的泥土渐渐盖住她已经皱成破布的血红晚宴裙,盖住她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 林若华渐渐冷静了下来,嘴唇紧闭,并不是不想吃一嘴臭泥,而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流下来的眼泪冲开些许脸颊边的泥土,林若华颤抖双唇问:“是我先生吗?委托你来殺我的……是程莫吗?” 唰! 铲子钻进泥里,但没有泥土扬起掉落。 对方突然停下的动作令林若华的心脏不停往下沉,坠入无穷无尽的深渊。 她哭得停不下来,反复询问证实:“真、真的是程莫吗?他怎么下得了手啊……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就算他做出这种、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对他动过殺心啊!!” 春月手支着铁铲,缓缓蹲下,声音里带了些许怜悯:“程太,如果当初你委托黑鲸殺的不是那个情妇,而是你先生,现在躺在这个坑里的,或许就不是你了。” 林若华又一次瞳孔震荡:“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程太,这个行业没什么大秘密,我们稍微做点功课就能查到了。”春月拾起脚边的手电筒,从下巴处往上打。 林若华以为自己终于能看见对方的样子,但没有,那人脸上原来带了个小丑头套,嘴巴向上裂开,吊诡又恐怖! “所以程太你千万别怪我,我这人啊,只认钱。”春月又刻意强调了一次,一副无奈的样子,接着站起身继续铲土。 林若华没再开口,她闭起眼,脑海里又一次响起程莫不久前绝情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是炮弹,狠狠摧毁这二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 泥土不仅要将她埋起来,还要埋葬她心里剩存的回忆与情谊。 身体太冷了,心也是,她无法抑住颤抖,她能感觉到体温一丝丝褪去,连血液都快要结成冰。 春月铲土的速度没有很急,还时不时“多嘴”埋怨几句:“话说程生好小气啊,我跟他开价两千万,他还砍价成一千,说如果我不愿意接活的话他就去找别人……” “反正程太你都快要死了,就听我埋怨几句吧,告诉你哦,我还查到程生又买了套别墅,就在主教山山脚,离你现在住的地方走路不过十分钟,房子还写了那姑娘的名字……” “哎,程太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委托人死了的话,任务是自动取消的……” 躺在泥土里的石白瑛屏着呼吸,心里翻了好多个白眼,这家伙,把他查到的事情全说出来了! “……你刚才说,你只认钱,不认人,对吗?” 林若华有半张脸已经被烂泥遮住,她猛地睁开没被遮住的那只眼,样子宛如在炼狱中被业火烧剩半张脸的骨女。 见她神情终于大变,不再是那圣母玛利亚的样子,春月在面具下勾起嘴角轻笑,停下铲土回答她:“对呀。” “那如果我给你两千万……不,我给你三千万,你能帮我殺了程莫吗?” “不行,我不能殺委托人,这是行规。” 林若华脑袋转得飞快,她拼命将刚才听到的信息点拆开来仔细解读,很快换了个问题:“那三千万能换回我自己的命吗?” “四千万。”春月加码。 “可以,四千万,只要你将我的手机还给我,我能立刻从境外银行转账给你。” 春月摇摇头:“要是让你拿到手机,你报警了,或者发送定位怎么办?” “那我告诉你账户和密码,你可以用自己的设备转账。”林若华呸了口泥水:“但你必须让我打一个电话。” 春月佯装思考片刻,问:“这个节骨眼了,你要打给谁?” 林若华眼里只剩下一片死灰,不带一丁点火花:“黑鲸,我要打给黑鲸。” ————作者的废话———— 葡语porra=英语fuck 103乞丐仔 窦任咬了口牛rou汉堡,单手敲着键盘,一边对着麦克风口齿不清:“哇,程太的私房钱不少啊,四千万对她来说湿湿碎啦,要不你再跟她要多一点?” 电脑屏幕里是林若华的境外银行账户页面,窦任心想真是行行出状元,卖花生糖和杏仁饼都能成了亿万富翁。 “就拿四千,转好了告诉我。”春月的耳机好似进了水,有点雜音。 她拿出来甩了甩,再戴回去时,就听窦任说“处理好了”。 春月丢掉铲子,对林若华说:“抱歉,你再忍一忍。” 林若华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就见戴小丑头套的殺手从地面跳进了坑里,直接踩在了她的腿上! 好在她之前应该是中了麻醉药之类的迷药,现在四肢还没有太明显的知觉,任由对方怎么踩踏都不觉得痛。 春月在林若华与石白瑛中间找了个落脚点,水靴半陷进泥土中,接着,她一屁股坐到石白瑛腰侧。 石白瑛气得要命,但又不能动,谁让他现在演的是条“死尸”呢? 春月拿着手机,问林若华:“程太,钱我收了,电话我帮你打,你把号码给我呗。” 林若华给了她一串数字,微撇过头,她不忍看见司机阿城惨死的样子,哑声开口:“麻烦你……能不能把他的眼睛阖上?” 春月心里乐得像只兔子上蹿下跳,心想,小白你也有这一天! 她边把石白瑛的眼皮拉下,边问林若华:“程太你又心软了?” “他是无辜的……” “无辜?真的吗?”春月嗤笑一声:“他是哪里人你知道吗?” 林若华皱眉:“他不是珠海人吗?” 家里之前的司机年纪大了说要回乡下带孙子,她重新找了一个,阿城人不多话,林若华觉得与他相处起来还挺舒服的。 “nonono,他是广西马山县人。” 林若华惊诧道:“他和王欣湉是同乡?!” “嗯,”春月将按了扩音的手机递到林若华面前,语气变得认真:“程太,其实你早就四面楚歌了,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圣母怜悯你。我也不白拿你四千万,给你个小建议,如果这次你能活下来,就去做个详细一点的身体检查,以及把身边的人一一筛查一遍。” 电话响了许多声,最后转进了留言信箱:“很抱歉,我目前不在家,请在滴一声之后留下你的留言。滴——” 雨水已经将林若华脸上的泥土冲去一些,头发像海藻一样黏在她额头,整个人狼狈不堪。 停顿片刻后,林若华才缓声报出暗号:“复仇火焰在心中燃烧,死亡和毁灭在胸中咆哮……你须记牢,萨拉斯特罗深仇未报……*” 春月不禁挑眉嗤笑,最近黑鲸客服的对接暗号怎么变得这么文艺了? 喀啦。 对面的电话没有挂断,反而传出一段机械女声:“为了保障服务质量,您的通话内容将会被录音……” 再接着,是声音被变声器挤得扁平尖细的人工客服接通了电话:“委托人20080529,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我想更改目标。” “请您提供更改目标的身份证或其他证件号码,还有目标的姓名。” 林若华把程莫的证件和姓名提供给对方,并追加要求:“要意外死亡,车祸什么的都可以,要让保险公司起不了疑心的那种程度,时间我要求是……” 她闭上眼,咬着槽牙挤出一句:“明天。” “好的,由于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需要请示一下上级,请您稍等片刻。” 电话跳转成等候音乐,在雨夜泥坑里诡异地唱,循环多次后,才再次听见客服的声音:“女士,更改目标后会增加一定的难度,另外算上加急费用,这边需要多收取一千万,您看能接受吗?” 春月心里算盘敲得噼里啪啦,之前给郭明亮垫的钱算什么啊,这一趟不就全赚回来了吗? 从林若华那拿来的四千万,她答应了与石白瑛五五对分,再加上与组织对分后到手的一千万,她又能去买好多新药和新设备了。 林若华这次没考慮多久,答:“可以,我可以现在就全款支付。” “好的,那这边会提供新的收款账号给您,稍后有短信会发至您这个手机号码,在您转账后,委托才算更改成功。另外需要提醒您,更改成功的委托不再支持临时取消和再次更改……” 没等客服把废话说完,春月就掐了电话。 不到半分钟时间,手机收到一个银行账号,春月拿给林若华确认,林若华无力点头:“麻烦你,帮我从银行转一千万过去吧……” 春月把账号转发给窦任,熄了手机,双肘抵在膝盖上,手托着小丑头套两边腮帮子,好奇问她:“其实你先生知不知道……你每一年都在给他买高额意外保险?还有其他保险也不少吧,现在程生意外死亡的话,你能收到多少保险金哦?” 林若华眼皮半阖,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这个不用你cao心。” 春月咯咯笑了几声,笑声被变声器扭曲得诡异恐怖:“也是,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钱你也收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再等等。” 林若华眉头紧蹙,不知道这雌雄难辨的殺手还想干嘛,但鱼在砧板上,她只能闭上嘴耐心等待。 五分钟后,窦任说话了:“诺基亚收到信息了,委托更改完毕,恭喜你哦,计划成功了。” 春月解开雨衣领口位置的扣子,从脖子处拉出一条项链,链坠是个指甲盖大小的香水瓶。 小丑面具一直对着林若华笑:“程太,哦不,我现在开始应该叫你‘林女士’……好好睡上一觉吧。” 林若华又开始紧张起来,谁知道他要给自己喂的是什么鬼东西?! 她扭着头不肯就范,大骂他没有口齿*,春月直接钳住她的下巴,强行把香水瓶里的迷药灌进她嘴里。 药效很快便起效,林若华又一次晕过去。 “好啦好啦,你可以起来啦!”春月从泥地里站起,像只猫儿伸了个懒腰。 石白瑛黑着脸坐起身,司机的西装早就被烂泥糊得没法子看,那张好看的脸上全是泥和着血浆,像被一杯混着呕吐物的血腥玛丽淋了一身。 春月用手捧了些雨水去给他擦脸,调笑道:“看看,你现在就像个乞丐仔。” 石白瑛没好气回呛她:“那倒不至于,乞丐仔比现在还要脏的。” 春月用手指一点点擦去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浆:“说得好像你当过乞丐仔一样哦。” 石白瑛抿紧嘴唇,没再继 续这个话题。 窦任他没提醒春月耳机现在还连着线,坐在电脑椅上一圈圈的转,安静偷听那两人的对话。 因为签证问题,他和熊霁山这一次没跟着春月过澳门,只能留在广州给她做后援,当知道春月要与「阿瑞斯」合作时,窦任很不爽,感觉三人小组硬生生挤了个外人进来。 偏偏春月提出来的计划太绝了,只要成功的话就能一石多鸟。 既不用取消任务,能赚钱赚积分,又不会被组织的人逮住小辫子。 阿瑞斯那边也有好处,只要林若华愿意变更目标,春月提前把程莫处理掉,那他的任务也会因此失效,自己不用出手还能多赚一笔钱。 窦任和熊霁山抱怨,说要是春月以后跟阿瑞斯搭档,那老熊和他估计就要“下岗”了。 不知道老熊怎么了,听完后整个人魂不守舍,这两天更是完全联系不上他。 窦任心里头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总觉得有些什么不为人知在冰面下悄悄氤氲形成,就等着那冰面有了裂痕。 春月和石白瑛合力将昏迷的林女士托举抬到地面,再一踩一跳,两人就轻松出了坑。 石白瑛抹了把脸,走到旁边一棵树旁,将一具男人尸体拖了过来,直接丢进挖好的坑里。 那是程家真正的司机,阿城。 这是石白瑛的习惯,若是要替代某个人的身份,他便会先将那人给殺了。 男人尸体已经僵硬,全身光裸,像婴儿在母亲zigong里那样蜷着身子,春月又开始重复铲土抛土的动作,突然想到了什么,噗嗤笑出声。 “干嘛?”石白瑛瞥了她一眼。 “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 ————作者的废话———— 1、“复仇火焰在心中燃烧,死亡和毁灭在胸中咆哮,你须记牢,萨拉斯特罗深仇未报。”选自歌剧中的夜后咏叹调 2、粤语小课堂,没有口齿=不讲信用 104火山(3000 ) 五年前,春月揽了个活儿,目标在美国,是个华尔街投行经理,亚裔。 那一年她还没遇见窦任和熊霁山,单干,不过这个任务没多难,而且,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用枪。 春月潜入目标位于上东区的公寓,想埋伏在房间暗处等那人回来一枪爆他头。 就像那些特工间谍电影,目标与往日一样走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墙角的落地灯已经亮起,镜头一晃,女特工或女间谍双腿交迭优雅坐在单人沙发上,举着枪对那人说byebye。 解开门锁,刚推开一道门缝,春月就察觉不妥,眯眼一看,门后竟有红色激光,若是外人贸贸然进入,怕是会直接触发某些机关。 一个早出晚归的投行家,家里竟需要布下这么复雜的激光机关?而且,为什么做目标资料搜集调查的黑客没有向她反映这件事? 春月起了疑心,并通知组织黑客尽快把屋内的保安系统处理一下,黑客也觉得奇怪,说几天前侵入目标家里时没发现有这些机关,而且网络防御等级比之前高了不少。 进屋后她重新检查目标的房子,竟发现到处都藏着枪和匕首,玄关鞋柜里,厨房中岛岛台抽屉里,沙发旁的财经杂志中间,餐桌主位位置的桌板下…… 她眼里闪过精光,这些藏枪习惯和她有点相似,是名职业殺手。 打开冰箱冷冻柜,果不其然看见一颗已经结冻披霜的脑袋。 那就是春月要殺的目标。 客厅真有单人沙发和落地灯,成片的落地窗外能看见火红落日逐渐被城市天际线吞噬,春月闲着无聊,将这人屋里的枪全拆了,哈欠连连,还偷了罐冰可乐喝,才在夜幕降临时等来屋子的“主人”。 石白瑛很早就收到了有外人入侵的信号,他开了监视器,却见每个房间的监控画面都是黑的。 他挑了挑眉,将监控视频往前拉,大部分针孔摄像头都是在突然之间被油漆喷黑。 对方身高165左右,穿紧身黑衣,身材曼妙婀娜,她倒是没刻意避开摄像头,因为她的脑袋上套了个奥巴马头套,一口白牙晃得很,惹得石白瑛又气又乐。 其中藏在厨房的摄像头拍到她从冰箱里取出那颗冰冻头颅,再从岛台抽屉里偷了他的枪,慢条斯理装上消音器,朝着脑袋射了一枪。 完事了才把摄像头弄黑。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石白瑛浑身血液如汛期里的河流,在体内四处奔腾咆哮,心想竟让他碰上个不要命的小疯子。 回到“家”时,那小疯子像猫儿一样窝在落地灯下的单人沙发中。 灯没开,她整个人陷在窗外纽约城的璀璨流火里,脑袋没再戴那大得滑稽的头套了,眼角缀着点点星光,裹在皮裤里的一双细腿儿挂在沙发把手上,是对黑色弯月在空中晃。 坐没坐相,石白瑛嗤笑了一声,可一看见矮几上一块块被肢解的枪支尸体,他就敛了笑。 “你爸妈没教过你,未经别人允许,不能乱碰别人家里的东西吗?”他冷着声音,用英文问。 “哦,真是抱歉,我熊孩子一个,没爹生没娘教。”春月态度不以为然,用中文回他,之后再轻声念出一个代号:“Ares?” 石白瑛微仰着下巴,睥睨着面前的少女,问:“你的名字。” “nobody,你无需知道。” 两人手里都揸着枪,枪口对着对方,许久没有说话,空气凝固如冰封。 只是两人都没在对方身上感觉到有强烈的殺意溢出。 春月先收枪,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目标被你先干掉了,我收不到钱,拆了你的枪就算扯平吧。” …… 时至今日,石白瑛每次回忆起那一天都还会心跳加快,这个把他的爱枪全拆了、还把其中一些零件偷偷藏在屋里四处让他一顿好找的家伙,让他胸腔里熄灭已久的火山有了再次喷涌的征兆。 她的代号是「鵺」,隶属黑鲸,编号2007,95年生,具体月日不详,亲生父母不详,是个被丢在福利院门口的弃婴,之后在福利院长大,五岁被领养,再之后没有任何资料了。 宛如凭空消失的气球。 两人在一年后的东京再遇。 双方的目标不是同一个人,关系网没有交集,偏偏那一天两个目标都在银座同一家怀石料理用餐。 餐厅斜对面有一栋正在建的高层公寓,傍晚之后停工,是极佳的狙击地点,春月拎着小提琴盒子上到顶层,却见自己踩好点的狙击位置竟然被人霸占了! 石白瑛也在第一时间握枪转身,保险都开了,就差没压下扳机。 两人互瞪了一会,石白瑛压下枪,无奈摆了摆手,让她过来。 春月扁着嘴走到他身旁,一脸不爽,打开琴盒自顾自组装起自己的狙击枪。 既然目标不是同一人,代表等会儿谁能先击殺自己的目标,就全凭运气了。 哪位目标先走出店,谁就要先死,而后面那位就好好彩了,由于前面死了一人,警察来了,他也能逃过一劫。 还有一个月才到圣诞节,但银座街上早已洋溢着nongnong的节日气息,火树银花开满一地。 匍匐于夜色中的石白瑛不出一声,但旁边那小疯子却一直唧唧喳喳,一会说手冷得要握不住枪了,好想有人抱抱她,一会说明天东京迪士尼要进入圣诞月,商店要上架新的什么熊,圣诞款的,得排队去抢。 石白瑛听不明白,白了她好多眼,也阻不住她的叨逼叨。 被吵得烦躁,石白瑛掏出手刺抵在她腮边,狠声道:“再吵就把你的脸戳个洞。” 他分了心,眼睛从瞄准镜移到了身旁少女的侧脸。 闪银光的刀尖就贴在她脸颊,但她一点都不怵,眼睛紧盯着瞄准镜,而嘴角竟一点点扬起来。 接着,一小截朱砂红从她嘴角探出,蛇信子般舔了舔上唇。 坏了,着了她的道。 石白瑛脑子里刚浮出这个想法,就听见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往下看,只见料理店门口站着好几人,一个穿西装肥头大耳的男人脑袋破了个窟窿,好似个被射穿的充气小丑,缓缓下瘫。 男人旁边的女人腿都软了,顾不上形象,整个人噗通一下坐到地上发抖。 血溅到男人身后穿和服的女店员身上脸上,她后知后觉,尖叫似尖锋划破繁华黑夜。 石白瑛咬牙,最让他恼怒的是,他的目标刚从木拉门中走出来,看见这一幕吓得连滚带爬躲回店里。 天台不能久留,他收回手刺准备收枪,而春月已经把枪拆了,蹲下身装回小提琴盒里,动作一气呵成。 两人连撤退的路线都类似,只是最后石白瑛上了的士,春月混进人潮中进了地铁站。 分道扬镳的时候,这小疯子还给他眨眼飞了个吻,气得石白瑛在的士上差点拿司机来泄愤。 石白瑛在三天后解决了自己的目标,拎着枪箱直接坐车到舞滨。 酒店房间门锁轻松就被破解,她的房间带个小露台,望出去就是乐园里浮在海上的红色火山。 人造火山被夕阳镀上一道夺目的金边,犹如guntang岩浆从火山口溢出,缓缓往下洇落,要淌过大地,将一切都吞噬进炙热里。 房间里同样有落地灯和单人沙发,就像一年前的少女那样,石白瑛这次也窝在沙发里等她回来。 红霞尽褪,黑夜挂星,听见房门异响,他撩起眼皮,看那门缝里先是探进一只毛茸茸熊爪子,朝他招了招手。 几天存下来的火气就这么一下子,全消了。 石白瑛看她抱着只浅棕熊公仔走进房间,她身上穿水手服,白长袜及膝,露着一截白花花的大腿rou,脑袋上戴着个黑老鼠耳朵头箍,与一年前穿紧身黑皮衣的少女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家伙就像有一千张面孔,和他一样。 木门刚阖上,石白瑛手里的匕首就往春月额头飞去,可怜的达菲熊被她用来挡下了这一刀,瞬间开膛破肚,里头的棉絮满天飞,她也从大腿旁摸出刀子,甩下熊,双目灼灼地朝他冲过去。 两人一句话没说,就着屋内淡淡的夜色直接先打了一架,最后双双倒在床上,他钳着她的手腕,死死将她锢在床上。 他喘气,身下人儿喘得更厉害,胸前软rou如情欲浪潮一般起伏,guntang气息翻涌,拉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几点了?” 石白瑛一怔,没想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几点。 他稍微直起身看了下腕表:“快八点了。” 她瞪大眼睛:“啊,快放我起来,有烟花!” “……” 石白瑛觉得自己也跟着她变得疯癫,都躺床上的紧要关头了,还真听她话,抱着她走出露台看焰火表演。 音乐磅礴震撼,烟花流光溢彩,春月转了个身,伸臂挂到石白瑛脖子上,石白瑛顿了顿,很快把她抱到露台栏杆上,倾身吻住她的唇。 那一晚的火树银花开在夜空中,开在少女一双黑眸里,开在石白瑛胸腔里熄灭已久的火山顶上。 ————作者的废话———— 各位小宝贝儿!新年快乐!happyniuyear! 105黑寡妇 林若华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1000针纯棉床品,定制款护脊太空枕,清新怡人的白茶香氛,意大利名师设计的几何不规则吊灯……无一不是她精心为这个家挑选的物品。 林若华平躺在床,发现除了眼皮子能动,身体其他部分像是被石化,动弹不得。 她试图发出声音也失败,难免心里开始慌张,想着那没口齿的殺手难道把她搞瘫痪了?!那还不如直接将她活埋更来得痛快些! 但当她看见床头墙上挂着的婚纱照时,躁动不安的情绪慢慢冷却下来。 那是莫记赚到第一桶金后,她与丈夫去补拍的。 刚结婚那会程莫没钱,所以一切从简,没有钻戒,没有白纱,没有婚礼,两家人约了亲戚在海鲜酒楼摆几桌吃了顿饭就算完事。 直到莫记在大三巴旁开了第一家分店,程莫给她补上了之前缺失的一切,相片中她身披白纱笑容灿烂,程莫一身黑西装笔挺英气。 可现在林若华往上的这个角度看久了,只会觉得相片中两人嘴角弯起的角度诡异又恐怖。 就像那殺手戴着的小丑面具,嘴角要裂开到太阳xue,一回想起来,脖子耳后就会涌起细细密密无来由的颤栗。 指尖开始有了感觉,刺刺麻麻的,慢慢的,指节能屈起伸直,再接着是脚趾头也能动了。 她身上穿着丝质睡裙,衣柜里香槟金的那一条,头发被洗过,还吹得蓬松柔顺,用的也是她常用的沐浴用品,枕头上飘荡着淡淡玫瑰香气。 全身太干净了,干净得让林若华差点要忘记,没昏迷之前自己正躺在泥泞深坑里狼狈不堪。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不过是做了个被人绑架的噩梦,一觉醒来自己依然躺在卧室床上。 只不过,她的脸颊还清楚记得被砂石割划过的疼痛,她的眼眶还残存着被泪水雨水浸泡过的酸软,她的身体还无法忘记听闻程莫对她下狠手时的肝肠寸断。 待身体恢复知觉和力气,林若华慢慢支起身子,手机在床头柜充电,她拿过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她给助理拨了个电话,说自己身体不适,早上不去公司,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听起来倒很有发烧感冒的模样。 意外的是,助理说昨天半夜已经收到林若华的请假短信,所以她早就将老板早上的行程做好了更改变动,助理还问林若华是不是病得太严重,都忘了自己已经请过假了。 林若华寒毛渐竖,挂了电话后翻看手机,确实在凌晨三点时她的手机给助理发了短信,只不过,发信息的人肯定不是她。 这个人来去如幽灵,喜怒不定,林若华稍微回想一些昨晚的细节,心里有种违和感久久无法散去,但又不敢细思,毕竟对方确确实实放过了她。 昨晚的晚宴裙和高跟鞋不见了,但那套贵重的钻石首饰安静躺在梳妆台上,被刻意清洗过,一点污泥都没有留下。 钻石项链下方压着一张纸条,「最后一个温馨提示:今日宜与友人一起出街——四千万」。 林若华立刻懂了,这是在提醒她,她得拥有今天的不在场证明。 她将纸条撕碎丢马桶冲走,换了套家居服准备下楼。 拉开房门时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婚纱照,此时内心已是不喜不悲。 程莫啊程莫,你做初一,就不好怪我做十五。 自从程莫不再回来主教山别墅,林若华就将别墅里的人遣退了大半,人多口雜,她并不愿意成为佣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 主屋多数时间只住她与殷姨,殷姨在程家十多年,自从林若华父母逝世后,她更将殷姨当成半个家人。 她在厨房遇见正在煮粥的殷姨,声音沙哑地唤了她一声,但当她看见殷姨慌张地将手里的什么东西猛地塞进裤袋里时,林若华心里的警铃声大作。 她想起“四千万”的其中一个温馨提示,让她如果这次能活下来的话,要好好筛查一下身边的人…… 司机阿城,当时是殷姨介绍来的…… 殷姨说,这是她的遠房亲戚…… 她脸色刷的苍白,殷姨关切问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林若华摇头,挤出笑容回她:“应该只是昨晚受寒了,休息一下就行。” 她回了卧室,没过一会,殷姨敲响了门,送了碗干贝粥进来:“太太,不舒服就多喝点水和热粥。” “好,谢谢殷姨。”林若华声音孱弱,等殷姨离开房间,她抖着手拿起碗,将她平日最喜爱的粥水一股脑倒进马桶内,接着趴在马桶盖上,一下一下,用力按着冲水键。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长出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心脏被一双双无形的手绞出滩滩血水,节足纤长的黑蜘蛛闻到仇恨的味道,从深渊一步步爬出,蛛腹亮黑,缀着一个血红的漏斗型斑记*。 像谁眼角流下的血泪。 林若华只休息到中午,下午按照原定计划巡店,见她戴着口罩还有几声咳,年资较长的店员都让她别一心只挂住工作,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她温柔笑笑,说多谢大家关心。 下班后她约了几位阔太去悦榕庄做spa,做完又去新葡京顶楼的天巢吃法餐。 360度夜景璀璨迷人,林若华一边挂着笑与阔太们谈笑风生,一边留意着大门方向。 侍者将装载着琳琅满目甜品的餐车推过来,林若华选了枚拿破仑和opera,才刚咬下一口,助理就匆匆忙忙从餐厅外冲进来,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虽然林若华在心里酝酿了一整个下午,但听见程莫死讯时,她脸上震惊的表情依然是真心实意的。 她飞快站起身,打了个踉跄,撞倒装着红酒的水晶杯,碎了一地,泼落的红酒溅到她小腿上,像流了血。 她双眸里浸满了不可置信,死死抓着助理的双臂,求证问道:“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不是真的、不是……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啊?!” 年轻助理被她掐得生疼,强忍着泪水说:“华姐,节哀顺变……” 林若华眼神渐渐空洞无神,像泄气气球瘫坐在椅子上,嘴里碎碎念叨着“不会的”、“肯定是骗人的”。 助理看她这样也难受,擦了泪水去扶她:“我们得尽快去事故现场,华姐你要撑住啊……” 餐厅里其他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已经悄悄拿手机对准了怆然泪下的阔太太,拍着拍着又觉得她长相眼熟,想起她是莫记老板娘,赶紧低声让同伴查查看是不是莫记老板出了事。 目前有一家网媒放出第一手消息,但只有官方账号上寥寥几句。 「氹仔一高级公寓惊现吃人电梯!一男子电梯踩空,从38楼跌落不幸坠亡!警方尚未公布案情,知情人透露,死者为莫记饼家创始人……」 ————作者的废话———— 蜘蛛是九色蜘蛛,aka黑寡妇。 依然是忙上天的过年,祝大家吃好喝好! 下一章应该有rou吃啦(拿筷子敲碗)(2800 ) 106泳池(2800 ) “……目前涉事电梯已经停止使用,公寓每个出入口均被封锁,记者在现场见到程太林若华,她表情哀伤痛苦,不停用手帕擦泪……” 正播着正点晚间新闻的电视被石白瑛关掉,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他托着春月的臀,大步往窗边的泳池走去。 每个合格的殺手都应该订立一套属于自己的规则,而石白瑛的规则之一就是,任务没结束之前不碰性爱。 如今他的委托人已死,尾款收不到,他的任务终结,可以把这几天的yuhuo怒火,随便瞎jiba什么火,全撒在小疯子身上。 今晚不cao到她求饶,石白瑛绝不放过她。 春月低头咬他的唇,吻他鼻侧的阴影,石白瑛回吻她,湿润带着酒气的舌头往她嘴里钻,舔过她敏感的上颚,再将她的舌头勾进自己嘴里纠缠。 春月被如此主动的石白瑛惹得喜上眉梢,卸了妆的眉眼比窗外月色还柔软,她躲开他的舌头,整个身子往后仰,双手松开他的脖子,张开如展翅飞翔的燕子,只剩双腿紧紧钳着石白瑛的腰。 石白瑛被她突然这么一下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托住她的背。 “啊,想跳伞了,好像很久都没有接过滑翔或跳伞的任务了。”春月突然冒出一句。 无头无脑的,但石白瑛倒是听懂了,小疯子这是在嫌国内的任务限制过多,没什么刺激感:“没办法,谁让你的任务总接在国内呢,跳伞太高调了。” 他走到泳池边,举起她,把她轻抛进水池里,瞬间水花四溅。 春月早有预备,由得自己往池底沉,水不深,很快她的背脊就紧紧贴住了泳池底部的马赛克砖块。 温暖的水流将她裹住,她平静地看着变形反光的水面,很快石白瑛也跨进池中,他已经褪去身上衣物,潜进水面下,找到那条白裙飘飘的美人鱼。 石白瑛俯下身,伸手捧住春月的脸,在水中漂浮的乌发如黑藻将他的手指缠住。 他们闭上眼睛在水中接吻,唇对着唇,十指根根紧扣,石白瑛不让春月起身,春月则不让他离开,两人如连体石像沉进海底。 赌城的夜晚如虚幻白昼,泳池水面折射着窗外开始变换色彩的射灯,一片片的波光宛如人鱼尾巴褪下的鳞片,当鳞片全部掉落,水中的人鱼鱼尾也就成了白皙柔软的双腿。 失重飘起的裙摆是绽放的白花鸢尾,石白瑛开始有了动作,手指游到那花瓣中,潜进春月双腿间,拨开布料,中指就着温水在花缝处轻轻擦过。 珍珠还藏在娇嫩贝rou中,他耐心且仔细地寻找,很快,rou珠颤巍巍冒了头,石白瑛睁开眼,发现春月也不再闭着眼睛,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他留下拇指刮蹭着可爱珍珠,另外一指已经游至xue口,那里的水温似乎比起别处更要暖和一些,指尖在翕张的洞口打转,直到春月腰肢扭动,他才往内送了一截手指。 开始有细密的水泡冒出,一颗一颗迫不及待往上浮,像一只只躯干几近透明的玻璃鱼,朝着水面七彩斑斓的光芒游去。 也是了,上面的小嘴被吻堵住,只剩下面的小嘴能够呼吸。 石白瑛眼角带上笑意,在水xue里的手指捣弄得更加快速,指节毫不留情地在她的敏感点烧起熊熊烈火。 濒临窒息的快感汹涌而至,春月揽紧了石白瑛的脖子,张嘴就往他肩膀咬,虎牙深嵌进他硬实的肩rou。 她用了力,很快尝到了淡淡血腥味道,石白瑛陡然咬紧槽牙,肩膀被她咬得破皮,手指也被水xue里的软rou咬得没了魂。 结果是石白瑛先出了水面,春月慢他几秒。 石白瑛伸手一摸,cao,真流血了。 他喘着气骂:“你个疯子……” 春月笑得肩膀颤抖:“你先出了水!你输了!” 石白瑛一把将她揽到身前,抬起她一条腿挂在腰间,早就硬起的yinjing抵在暖和xue口,不服输地去咬她的耳下软rou,狠声问:“要说‘出水’的话,不是你先出了吗?乖乖,湿得透透。” 池水及膝,涨红的guitou仍然像长矛上的烈火,朝那春意盎然的水xue里挤进了半颗,rou与rou之间还混进了些许暖水,石白瑛没有再进,guitou像软木塞,将装盛着热红酒的酒壶堵得严实。 xue口被撑开,但甬道内却空荡荡,这样的落差让春月着实难受。 她扭着腰,舌尖将石白瑛下巴的水珠舔去,声音细细的,像饿坏了的猫崽:“小白哥哥,你快戴套呀……” 石白瑛有几秒恍惚,他竟有冲动想要直接捣进去,一直顶到她深处软rou上,不再隔着那层胶膜,直接让里面那张会咬人的小嘴直接亲上他的龟首。 最终理智盖过欲望,他伸长手,将刚才丢在泳池边的保险套取来。 石白瑛警惕着自己,对小疯子再有好感,都不能破例。 他戴好套,将春月身上湿透的倒扣白花鸢尾脱了下来,将她剥成一颗充满汁水的荔枝。 挺翘丰腴的奶rou倒映着水光折射,曈眸浸在淡蓝色的水雾里,嘴唇好像被他肩膀的血染得通红,颜色妖异得令人心颤。 石白瑛喉结滚动,让她跪在池底,而他伏在她背上,没有停顿地干了进去。 春月匍匐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乳果被突来的凉意刺激得成熟,期盼了许久终于被填满,她满足地小声呻吟:“好深,好舒服……” 石白瑛舔她湿漉漉的耳廓,把热气呼进她耳洞里:“乖乖那么喜欢挨cao啊?” 暖流像小蛇一样从耳朵钻进,惹得春月肩膀发颤,埋在双臂间软声呢喃:“喜欢,喜欢啊。” 心脏被猫爪挠了一下,被蚂蚁咬了一口,被潺潺的温水裹着。 石白瑛忽然之间舒服得不行,吻了吻她的脖侧,开始直起身cao她。 池水里的浪花与缱绻甜腻的呻吟声渐大,rou刃粗长,凶狠抻开xue中每一条细褶子,将多汁饱满的荔rou切开,yin靡汁水四溢,被rou茎带了出来,或者顺着发颤大腿往下跌落,洒进池里,要酿成一池清甜香醇的果酒。 石白瑛往前捞住她两边乳根,让她也直起身,由下至上狠狠抽送。 奶rou晃得厉害,腰肢绷紧如船帆,深处的花芯被撞得酥麻,可快感却在边缘徘徊,遲遲未能跨越界线。 春月眼角闪着泪花,细声哀求:“小白,你揉揉我奶尖……它难受啊……” 石白瑛被她唤得头皮发麻,一手揪她乳尖,一手往下在阴蒂上捻逗,哑声道:“就你事多……” 三处敏感点都被攻占,一瞬间接通电流从蜷起的脚趾头直窜上头顶,春月泄得舒畅,往后揽住石白瑛的后颈:“到了、到了……” 酿好的荔枝酒熏得石白瑛微醺,泡在小屄里的rou茎被一下下咬着,他喟叹了一声,将春月抱起,重新走进泳池,走到能看见氹仔迷人夜景的窗边。 他让春月手撑在玻璃上,拍拍她的屁股:“乖乖,再翘高一点。” 春月照做,肩背腰臀的曲线宛如蜿蜒雪山,摇着雪臀要他快些进来。 重新抽送起来的石白瑛这会不急,边弄她边问:“乖乖,你现在手里有多少男人啊?” 语气稀松平常得好似在问她明早要吃什么早餐。 春月扭过头,眼神迷蒙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回头看他的眼睛里也是湿漉漉的,是被情欲烧得融化的冰川,石白瑛只觉得这一眼把他烧得愈发guntang,在水xue里的那根物什更是不争气的跳了跳。 修长手指在两人交合处划拉了一下,沾了些腥甜黏腻的水儿,喂进春月嘴里,指甲逗弄着她嫣红水润的舌尖,石白瑛不以为然地低笑:“说来听听看。” 红舌绕着舌尖轻舔,春月还真仔细想了想,就差掰手指头计算了:“点点你认识的,老熊,阎罗……啊!!慢点!嗯、啊……” 才刚说到第三个名字,石白瑛就狠狠将她一撞,掐住她的腰一下下发狠地凿进去,狂风骤雨袭击着那朵魅惑人心智的食人花。 春月的声音被撞得破碎:“你混蛋,又是你自己说要听的!慢点啊——” 她还将另外两个男人的名字藏在呻吟中偷偷透露出来,也不管石白瑛有没有听到。 石白瑛把她顶弄上一个小高潮,才又缓下来。 他抹走从起伏胸廓滑落的汗水,汗津津的巴掌甩到春月的雪臀上,伏下身咬她的肩膀,嘶哑道:“小屄sao死了,这样算下来,一天吃一根,周日还能休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