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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都想不到,时至今日,他竟会答应营救傅良绍——傅玄的亲儿子。 倘若父皇得知此事,会如何震惊、愤怒? 谢珩难以预料。 岚姑匆匆进门说太子来了,伽罗残余的慵懒困意霎时烟消云散,忙穿好鞋子迎出去。 谢珩正站在庭院里,负手对着一丛芭蕉。 他还是惯常的墨色长衫,衣上点缀甚少,背影挺拔,却似紧绷。芭蕉绿意森森,叶如蒲扇,素来只听说美人倚蕉极美,她站在廊下瞧过去,却觉此刻蕉叶往冷硬的谢珩身上添几许温和,又不损挺拔风姿,相得益彰。 伽罗快步上前,端正行礼道:“不知殿下驾临,耽误了片刻,请殿下恕罪。” “你找过我?” “是。今晨我找到了与那凤凰相似的图画,便想去禀报殿下。”伽罗略过撞见安乐公主的事,连声音都带了笑意,“殿下进去看看吗?” 谢珩不语,回过身时,神情冷淡如旧。 伽罗早已习惯这般态度,引谢珩入内,取了那部残卷放在案上。 “殿下请看这幅凤栖梧桐的画——笔法布局奇特,这凤尾和锁上的一模一样。”她将那长命锁搁在画侧,纤细的手指按着书页,让谢珩细看。她的身材尚未长开,站在高健的谢珩跟前,只及其胸。这长案于她高度适宜,于谢珩而言,就低矮了。 谢珩单手扶案,躬身细看,因凤尾描摹细致,越凑越近。 伽罗满心欢喜,也趴在案前,细细指给他看。 因这些天看的凤凰不少,她还将其他书中的画备在案上,以作对照。 宽敞的案上皆是种种凤凰图画,形态笔法各异,两人拿了长命锁逐个对照,唯独这残卷上的全然相同。 “应当是它。”谢珩颔,心神稍稍松懈,侧头便见伽罗还趴在那残卷上,看得认真。 不知是何时靠近,此刻两人肩背相贴,她的侧脸离他不过咫尺距离。 她身上的香气隐约可闻,侧脸轮廓柔和,一缕青丝垂落,紧贴他的肩膀。余晖自半开的窗隙洒进来,照得她秀颊莹白柔润,红唇娇艳欲滴,浓长的睫毛如同小扇,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忽闪。甚至她的呼吸都仿佛清晰起来,轻盈如蝶翼般扫过他的手背。 谢珩微怔,定定的看她。 伽罗全然未觉,满心欢喜的欣赏片刻,道:“虽说书卷已残破,却并非无迹可寻。殿下知道鸾台寺吧?” 她翘着唇角,侧头询问,却忽然顿住。 宽厚的胸膛几乎贴在身侧,他离她极近,双眼深沉如同潭水,瞧着她,意味不明。 霎时有异样的感觉爬上心间,像是幼时躺在林间草地,有小虫爬过手臂,痒痒的。她后知后觉的现这姿势实在过于亲昵,连忙后仰,仓惶垂道:“民女一时忘乎所以,失礼之处,请殿下恕罪。” 一低头,瞧见谢珩按在书卷上的手,干净修长,甚为悦目。 谢珩轻咳,直起身来。 气氛稍稍尴尬,好在谢珩很快开口,“与鸾台寺何干?” “幼时每年回京,我娘亲都会去鸾台寺进香。”伽罗看着脚尖,“每回我都会随娘亲前去,鸾台寺的方丈很慈和,见娘亲诚心向佛,于佛经图画都有些见地,曾带我们进过寺里的藏经阁。其中有幅画,就是这幅凤栖梧桐——那幅画用色奇特,我那时虽不懂画,却也留了印象。” “你想看那幅画?” “不止是画,还想拜望方丈,盼望殿下能允准。”伽罗盈盈行礼,缓声道:“娘亲来自异域,进香时也与京城旁人不同,那位方丈见多识广,或许知道其中缘故。殿下,能否允准我尽快前往鸾台寺一趟?那幅画有题跋,可以解惑。” 她满含期待,神情诚挚。 谢珩侧身看向窗外,“五月底。我派人带你去。” “为何要等那么久?”伽罗诧然,“鸾台寺离京城不远,半日即可抵达……” “近日寺中有事。” 伽罗犹不甘心,“我去拜望方丈,只需一两个时辰,不会耽误很久。” “鸾台寺在筹备佛事。这二十天不许旁人去。” ☆、47.047 谢珩得到战青禀报, 得知端拱帝竟然突然袭击东宫,措手不及。 好在手头的事已商议完毕,他不再逗留,急匆匆赶回。 到得南熏殿外,龙辇停在门外,随从内监皆站在甬道上, 杜鸿嘉和家令亦恭敬站在那里, 唯有端拱帝贴身的内监徐善守在门口。一群人鸦雀无声的站在那里, 见得谢珩大步走近,忙行礼拜见。 谢珩面色沉肃如常, 见院门紧闭, 直接看向徐善。 “父皇呢?我要求见。” “回禀殿下, 皇上和傅姑娘在里面,单独问话。”徐善恭敬回答, 瞧见谢珩带着寒意的脸色, 忙补充道:“皇上已经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搅, 老奴不敢通禀,还请殿下见谅。”说罢, 恭恭敬敬的行礼, 脸色作难。 比起旁的内监领, 他的处境也颇微妙。 譬如睿宗皇帝、永安帝时, 帝王膝下都不是独苗, 虽立了东宫太子, 但尘埃落定之前,万事皆有可能。皇子们都觊觎储君之位,要博得皇帝欢心,对皇帝身边日常伺候的内监,也颇客气,于他这种知晓议事殿一举一动的内监领,更是有意招揽。别说是不时送东西套话的王爷,就是地位仅次于皇帝的东宫储君,偶尔也会屈意,探问帝王心思。 搁到谢珩父子身上,情形就截然不同了。 中宫之位虚悬,端拱帝四十余岁的年纪,不像旁的男人贪恋声色,宫中除了礼遇贵妃,甚少让旁的嫔妃侍寝。 谢珩不止是他膝下独苗,更有雷霆手腕、威仪气度。朝堂上的事,端拱帝大半都交给他和姜瞻商议,没有父子猜疑,也不避讳太子与宰相交往过密,是铁了心将皇位交给谢珩,也丝毫不担心谢珩手握重权、逼宫篡位。 这东宫的位子稳稳当当,只消端拱帝还在皇位,就不会动摇半分。 谢珩有十足的底气,当然不会屈意招揽,一切按部就班,徐善对他颇存几分畏惧。 见那位爷阴沉着脸,徐善到底退让,侧身向门缝里道:“启禀皇上,太子求见。” 里面没有动静,不知是端拱帝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会。 徐善心惊胆战,无奈之下,只能歉然看向谢珩。 谢珩没再为难他,跨步上前,拱手朗声道:“父皇,儿臣求见!” “等着!”端拱帝倒是出声了,带着不悦,却无怒气。 这多少令谢珩松了口气,退后半步,朝杜鸿嘉递个眼色,走至僻处,问他经过。 …… 院内,端拱帝脸上确实没有怒气。 院里除了凉亭躺椅,别无坐处,他也不进殿,只负手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