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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邦能看穿自己这微末的伎俩。 耿介仍旧不相信,但又部分赞同沈弄璋的观点——至少在别人没有研究出竹纸的做法之前,启部确实握着利益之源,值得他人蜂拥而至。但余殿邦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纡尊降贵来过问这些。 沉默了片刻,耿介忽然问道:“如果我们不将竹纸卖给三宝舍,而是卖给了别人,何沿生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所以必须卖给三宝舍。”沈弄璋郑重地说道。 “啊?”耿介怪叫一声。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又不见人家,又要将纸卖给人家?还幻想着余殿邦能出面调解? 耿介觉得沈弄璋这一趟从启部出来后,多了自信,也多了些自大——所谓启部公主只是满春等人尊敬施辰才爱屋及乌的称呼,沈弄璋不会真的以为她是启部公主了吧。 正琢磨着要怎么委婉地提醒沈弄璋认清自己的身份,钱若谷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沈弄璋迎出去,便看到钱若谷手中拿着一叠已经写画完毕的糙纸,对她说道:“已经全部写画完毕,请沈当家的过目。” 将钱若谷引到旁边的房间,沈弄璋一边欣赏般地看着糙纸上的“翰章”二字和徽章图,一边惊叹道:“每一张都一模一样似的,钱先生辛苦!” “日日月月都用笔杆子讨生活,写得多了,自然就熟练了。只是遇到了沈当家以后,倒是激发了钱某的创作之心,还真是写出了不一样的作品。” “这是钱先生自己的本事,弄璋只是恰巧赶上了,说来还是弄璋的幸运。”沈弄璋笑盈盈地说道,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地,“钱先生稍等,弄璋送先生一些东西。” 神神秘秘地说完,沈弄璋转身出屋,不一会儿又转回来,手中多了一个粗圆的布包,而门口也多了耿介,正站在窗下的鸽笼前,拿着一些粟米喂他新买的小鸽子。 钱若谷微微挑眉,猜测沈弄璋手中之物该是个新鲜玩意儿。 “先生喜爱书画,只是囿于条件,也没什么施展的余地,弄璋便将这五十张黄纸送与先生。” 说罢,沈弄璋打开了布包,里面是一个淡黄色的“短圆棍”。 然而,沈弄璋沿着边缘一推,“圆棍”滑成了片,正是启部生产的优质竹纸,长二尺,宽一尺半。色淡黄,纸面细腻,与糙纸完全不同。 钱若谷倒吸一口气,不是看竹纸,而是马上抬头看向门外,仿佛担心有人看到这纸张便会将它们抢走似的! “这!这……这是……更精细的糙纸么?沈当家给钱某的那些糙纸钱某已觉得贵重,这……这可……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钱若谷平素口齿伶俐,此刻却有些磕磕绊绊,舌头打结,难以置信眼前发生之事。 “这是黄纸。先生心怀大志,再贵重的东西也值得。”沈弄璋正色说道。 “呵,我还有什么……”钱若谷本能地又想自嘲,但看到沈弄璋熠熠有神的目光,立即便将后面的颓废之言咽回了腹中。 他那些壮志,确实没有湮灭殆尽,这些纸……也许真能让自己有些机会! 然而,沈弄璋并不知道他胸中自信的火苗正在越烧越旺,还以为他当真又心灰意冷起来,不由开口劝道:“若无先生介绍这贤门县城的大小之事和聚贤客栈之中的商家,弄璋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了解的一清二楚。” “先生所提‘民为国本,富国必先富民,精减赋税丰民,轻关净道迎商’之言,弄璋虽无才,却有些亲身经历,认为正是良言。” 说罢,沈弄璋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简,双手持着,恭恭敬敬地递给钱若谷。 钱若谷嘴唇蠕动着,内心激动异常,却没有说话。 “这根竹简是弄璋偶然在柜子底下发现的,想来,是先生之物。只因弄璋太喜欢这句话,就私藏起来,还请先生勿怪。” 这是钱若谷所写的治国论中的一句,已写了很久。 初一那日刘义强行要轰走他,命店中伙计收拾他屋中之物,那几个伙计粗鲁地将他的竹简乱扔,有几卷韦绳断了,竹简散落一地。 之后,钱若谷怎么努力也无法寻到全数竹简,加之十二年一事无成,心已颓丧,有些“命中注定”的自暴自弃,便就此作罢。 却不想这竹简竟又回到自己手中。 更是憬悟,原来沈弄璋搬进房间后,又匆匆追逐自己,为自己支付房租,正是因这句话! 空虚失落的身体忽然涌出无限力量,心绪激荡,鼻子一酸,眼眶热了起来。 钱若谷颤颤地伸出手,接过竹简,抬头看着无比真诚又略带关切的沈弄璋的双眼,用力捏了捏竹简,郑重地施了一礼,沉声说道:“沈当家的一定是钱某的贵人。今后但凡有用到钱某之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钱先生太客气了。”沈弄璋扶起钱若谷。 “弄璋钦佩先生之才,也相信先生必有出头之日,在此倒是有个贪心的想法。” “但说无妨。” “若不嫌弃弄璋粗鄙无才,先生是否愿意视弄璋为小友?” 钱若谷哈哈笑道:“沈当家的乃是翰章商队之主,这可是一事无成的钱某高攀了呀。” 虽是自谦自嘲,却已听不出钱若谷的灰心之气,反倒又如往常一样的清高自傲起来。 “弄璋只当钱先生是答应了。”沈弄璋玲珑心窍,立即恭维地施了一礼。 半推半就,钱若谷便也不再称沈弄璋为“当家的”,而是改称“沈姑娘”。 耿介一边向笼子里的鸽子撒吃食,一边偷偷借着墙壁的遮挡而撇了撇嘴,心中不屑地暗忖:看起来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实则还不是扒高踩低,趋炎附势。 想到初一那日自己和沈弄璋去追他,并挽留他,他竟然还不识好歹地甩开自己的手,瞪着眼睛说道:“钱某不受嗟来之食,休要侮辱钱某!” 直到沈弄璋说请他写字,酬资抵店租,这才收了那副遗世孤傲的嘴脸。 因此,耿介心里一直不喜欢钱若谷。 钱若谷,听这名字,贪婪庸俗! 转念想到这一笼鸽子还是钱若谷建议他们买的,耿介在嫌弃和喜欢之间左右矛盾,忍不住又撇了撇嘴,“啪”的一声,一块竹片打到他的头顶,又弹落在地上。 转头遍寻一圈,没有发现掷竹片的人是谁。耿介一瞥眼,看到竹片上似乎有字,便弯腰捡了起来。 竹片上写了两行字——今晚戌正时,客栈西墙外,想吃茶煮蛋。除此之外再没文字,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