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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顾埋头吃,不时呷一口各自碗里的酒,客套在这儿就免了,谁也不用让着谁。女的除了自己吃,也劝别人吃,还会替云良夹菜。 除了会餐,平时大家不是全都吃在一起。小王和刘姨,小林跟田姨,他们两家起小伙。黄齐、老蔡没伴,便和云良一起跟着老张和胖婶吃大伙。云良倒不在乎吃大伙还是吃小伙。胖婶炒没搁rou片的小黄瓜,云良也吃得香。刘姨要是煮鸡蛋,有时也会捎带着给云良也煮一个。田姨呢,要是焖了小刀鱼,也会邀大家品尝。因此屋里便搁了三个炉子。 大伙儿吃饭,睡觉都在一间屋。所以,这间屋即是他们的厨房,也是他们的卧室。屋是厂里腾出来的,厂子不大,做纺织品。一楼已经有人在住了,他们的屋在二楼,二楼以上便没有屋了。屋挺大,要是住三四个人,还显得宽敞,但若要一下子挤进去□□个人,就堵得慌。幸好都是外出打工的人,带的行李物品也少,一个人带一个行李卷儿就够了,彼此又不会计较什么,地铺一铺,拉上几道遮布帘子,锅碗瓢盆搬进了,这就是他们的家。 二楼还有个小的阳台,胖婶她们在阳台上扯了根绳子,在那绳子上晾洗了的衣服。有女人待着的地方,通常都是比较干净的。不管是城里女人还是乡下女人,都是脏和乱的仇敌。她们不能容忍腌臜的存在,频繁地洗着衣服。所以,她们的男人便可以常常穿了干净的衣裳,在太阳底下干着活。夏天的衣服好洗,云良自己可以对付,冬天嘛,冬天云良很少换衣服。在家里,妈喊他催他换脏衣服,在这儿,胖婶她们便督促着云良,然后顺手抄起云良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晒好。 下班后,男的都爱搬了凳子,坐到阳台上。凳子是他们在外头捡的木头块,拼在一起钉木头墩子。一边说着天南地北的闲话,伸几个惬意的懒腰,一边听着女的们围着炉子烧饭的声音。饭烧好了,各家把碗筷端到阳台上吃。女的忙完了,也会到阳台上歇歇脚。 云良是最爱待在阳台上的。江南桥多,这栋小楼,就是倚桥而建。云良趴在阳台的栏杆上,便可以看到桥下的河水。这座楼应该有些时候了,大概在云良他们搬进来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人住。栏杆是铁条的铸的,上面生满了红锈。云良从长了红锈的栏杆缝里往下看桥和桥下的水面,桥和水便被隔成了一道道的。 河水不很干净,泛着绿。偶尔会有一两条鱼跳出水面,尾巴在水上噼的一拍,就又钻到水里去。河两岸挤满灯芯儿草,也不太新鲜的样子,草上沾了灰尘,似乎雨水也淋不掉。 河水本身是不脏的,可是河对岸有一个造纸厂。造纸厂本来碍不着事儿,可这厂里流出来的没处理过的水都进了这条河里。云良就跟那些弯弯曲曲的小河们亲,于是他便看对面的造纸厂不顺眼了,想起跟他家隔着两三块水田的小河来了。 说是小河,却是九龙河的尾巴,弯弯曲曲的围着他们住的村子转了一圈,转到山里,又转到镇上,最后直往北去了。说到尾巴,云良家乡,还有一条尾巴,是大别山的尾巴。所以,别看他们那儿挺闭塞,可总能跟有名气的东西沾亲带故。 云良爬过大别山的尾巴,但总觉不如他家门前的八宝山和明月山爬得过瘾,这截尾巴太平太缓。他喜欢爬又高又陡的山,但又不能太高太陡,八宝山和明月山的尺寸最合适。八宝山像个大豹子头,乡民在八宝山的山顶上设了神庙,里面供有观音菩萨、福禄寿三星和财神爷,香火挺盛。每年十五元宵节,方圆好几里的住民都来这里烧香拜佛。云良也去,有时跟黑蛋、大头一块儿,有时跟着爸妈。他不大爱跟着爸妈,他们一到庙里就要磕头,还让云良也跪下。他们虔诚的祈求菩萨保佑家庭平安,四季发财,保佑他们的孩子考上大学,云良就万般无奈的跪在一边等候着他们快点结束。倒不是云良小小年纪就懂得不要迷信,他只是疑惑,那么多人祈求神仙眷顾,神仙忙得过来么? 八宝山和明月山上的土肥,植物格外茂盛。刚入春,满山的映山红,便都起来了,火红的、脆黄的,一大片,把山都点着了。这时候不管是爱美的姑娘,还是粗心的小子,都爱跑去掐映山红,每回都能捧一大抱回来。映山红的花瓣可以吃,撕一块放进嘴里,细细的嚼,酸酸的,酸得你睁不开眼。即是睁不开眼,你也没心思再打瞌睡了。所以要想在课堂上不打瞌睡,就吃映山红的花瓣,准行!不过花蕊里常藏有爱钻人鼻孔的小虫,所以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让小虫钻进鼻子里去了。山上的花开得像在跑接力赛一样,映山红的花还没谢,就有另一种花儿迫不及待开了。映山红的花不香,但这花香,香得人睁不开眼,因为人光顾闭着眼睛使劲儿闻花香了。这花叫兰草,也叫兰花,它也是满山遍野地开,只不过声势没有映山红那般大。因为它太香了,人们把它连根移到院子里了。云良家也有几棵。所以再到山里,要是清早去,山里还有雾气的时候,就不那么容易见到它们了,只知道到处都是香的,连雾气也是香的。其他的不知名的花也是很多的,就不再提了,因为山桃毛山楂长大了。 山桃是野生的桃树长出来的果实,不及家植的桃儿大,比杏子也大不了多少,也长了满身绒毛,有核,没熟的时候极涩,涩得你不停地甩着舌头想赶快把它的涩味甩出去。不过熟了的山桃酸酸甜甜的,可就成了山里的稀罕物,果rou软中又带些韧劲儿,那可是家植的桃儿没有的。毛山楂味道跟山楂差不多,只是个头儿小点。有野生的猕猴桃,乡镇的市场上还没出现猕猴桃时,人们也就不知道那扁扁的、跟个玻璃珠差不多大的麻疙瘩还有个这么神奇的名字。只知道它能吃,也是酸和甜,却和山桃的酸不一样,甜的也不一路儿,总之,吃着还可以。 不过,云良并不在意自己吃着的东西叫什么名儿,只要是长在树上,他跳起来或借助木棍子把它们敲下来,然后吃掉一些,再拿一些回去炫耀就行了。其他的孩子当然也战果累累,丝毫不逊色。往后还有山葡萄,一把一把地捋下来,一把一把地塞嘴里,直吃得跟喝了葡萄酒一样才过瘾!到了十月份,秋雨一下,八宝山、明月山上到处都是蘑菇。云良他们不管蘑菇叫蘑菇,叫菇子,其实两个名字也差不多。山上长的菇子当然跟养殖的不一样,山上的菇子有很多,但不是所有长在山上的菇子都能吃,那些长着鲜红的斑纹的就不能吃,那是有毒的,山里的大人小孩都认得能吃的菇子。天没晴透,一群群小孩就跟着大人进山里捡菇子去,不一会儿就可以捡满一提筐。从山边上路过的人瞧见了,眼急了,便折一根灯芯儿草下到山窝里,一会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