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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开黑伞,给蹲坐着拉开背包的孟千姿遮雨。 孟千姿向江炼解释:“虽说都这个点了,应该不会有人来,但还是四面安排上人比较放心。” 江炼点头,看来白水潇当初一路跟踪、引发一连串后续的事,让孟千姿多了戒备,行事比从前小心了。 孟千姿把摄录机的背带挎上肩头,又掏出一个大的玻璃罐:“我让他们都尽量往远了站,毕竟是况家的秘密,又是全员屠杀,这么惨的事,就别让那些人跟看戏似的看了。” 说到这儿,看了孟劲松一眼。 孟劲松会意,犹豫了几秒,把伞交到江炼手中:“我也站远点吧。” 他大踏步走开十余米远,就那么杵在那,像棵不动的老松,江炼头一次觉得,孟劲松这名字,还挺贴切。 江炼收回目光,看到孟千姿已经拧开了玻璃罐盖,盖子中央连着一根细铁链,她手臂抬举,同时站起身来。 那根细链子足有半米来长,链子尽头处吊着一只奇大的蜘蛛,江炼直觉,如果让它的步足张开,普通的盛菜碟子估计都装不下。 好在,这蜘蛛步足没有张开,蜷扒向内,似乎在死死抱住什么东西,江炼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个端倪来,只隐约知道大概是球状,怕是有乒乓球那么大,要么透明,要么隐形。 孟千姿爬上那棵悬吊过假尸的树,将链子绕拴了上去,又很快下来。 那蜘蛛便荡在半空,晃晃悠悠。 江炼有点不相信会这么简单:“这就好了?” 孟千姿回了句:“这颗不一样,它把原本我在这钓的那颗给融合了,显像会很快,而且,越是最惊险、复杂的场面,越是会最先显出,你等着吧。” 说到这儿,她嘬了记响哨。 各处散开的那些人,原本都打了手电的,道道或清晰或模糊的光柱,照往各个方向——响哨响起时,瞬间就收灭了。 这一下,四周才真正的黑下来。 江炼喉头空咽了一下,掌心发汗,竟有点紧张,看到孟千姿已经打开了摄录机,不想她白费力气:“没用的,我也试过,眼睛能看到,但镜头里就是空的——所以说,人眼是这种机器制造的镜头比不了的。” 孟千姿嗯了一声,说来也怪,很自然地觉得,江炼既这么说了,就没必要再去验证了。 她把摄录机收了回去:“可能蜃珠造出的景,只能对人眼,或者说是只能对人的感觉器官起作用吧,山鬼的说法,蜃珠是龙的涎水。” 又是龙,江炼想起神棍说起的、托捧山胆时见到的蜿蜒龙影:“龙也是挺神奇的,什么龙鳞、龙筋、龙涎水,样样都是宝。” 孟千姿接了句:“还有龙骨呢,我段太婆,晚年就是因为找龙骨失踪的,说是,点燃龙的骨头,那光亮,可见照见来世。” 江炼奇道:“来世?” 孟千姿也觉得这说法有点荒唐:“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一种……人死了之后,很虚无的去处吧,反正……” 说到这儿,她似是发觉了什么,猛然刹住话头,又轻轻“嘘”了一声。 江炼心头狂跳。 他也感觉到了:地面似有隐隐的震动声,那是许多匹马一齐奋蹄疾驰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江炼看向孟千姿,想问她:居然还能有声音? 孟千姿却没看他,她紧紧盯住远处,黑色的瞳孔里,慢慢飘入橘红色的光亮。 那是越来越近的……火光。 她说:“不是想泼你冷水,不过……” 江炼打断她的话头:“我懂。” 就像神棍此去瑶寨、很可能一无所得一样,他这一趟,也许也看不到什么:有哪个土匪,会开箱、拿出药方,然后展开了看,让他从旁窥视到药方的各类药材配比呢? 然而,借用神棍的说法: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他尽了人事,希望天命能稍稍垂怜。 一切,都跟况同胜当初描述的,一模一样。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惊慌失措的况家人和那二十余匹驮着女眷箱笼的驮马刚到近前,就已经被怪叫声连连的土匪给追上了,没有喊话,也并不洋洋得意地报什么名号,屠杀瞬间就开始了。 扬洒着飙向半空的血道子清楚地昭示出一个事实:货留人死、以绝后患。 哪怕在影视剧里看过再多的杀戮,跟近乎真正面对,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颗蜃珠几乎可以作用于人的大部分感官,除了触觉,看、听乃至闻都跟直击现场没什么两样。 江炼几乎要分辨不出现实和虚幻:凄厉的尖叫声接二连三钻入人的耳道,血腥气混杂着火油和木头燃烧的味道,让人避无可避,不断有人身体扭曲着倒地、再倒地——有两次,江炼下意识抬脚,想去阻止那带着风声劈落的砍刀,都已经迈出步子了,又蓦地发觉这些只是幻想,于是茫然地退回来。 孟千姿忽然叫他:“江炼,你踩到……” 踩到什么了? 江炼低头,看到自己的一只脚,正陷在一个人的半边脑袋里。 那是……年轻时的干爷、况同胜? 江炼浑身一震,连退两步,但实在忍不住,又走到近前,单膝蹲下。 是况同胜,没错,眉目间依稀还能看出今日的影子,他伏在草从里,即便屏住呼吸,也未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不远处,有个穿白色褂裙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孩,拼死往这头冲了过来。 …… 杀戮过后,一地狼藉。 况同胜抱着婴孩跑了,那女人趴伏在地,头和脖颈处,只剩了一半相连。 土匪们把驮马拴连到一起,堆聚在一处的箱笼足有小山包那么高,江炼走上前去看,甚至下意识避让那些不断走动着的人。 有个独眼缠头、腰后插一柄板斧的黑皮大汉,将左右衣袖撸起,露出一身浓密的黑长汗毛:“弟兄们,开箱验货!有了钱,咱们上水路码头,去找吃四方饭的白脸娘儿们去!” 那年月,这一带做皮rou生意的女人多集中在水道的各处码头:码头处商来客往,有这类需求的男人多,腰包也鼓。 众人哄笑,于是开箱。 粗暴地砸锁,或撬箱,每一口箱盖掀开,都伴随着一阵倒吸凉气和旋即狂喜的躁叫,况家这趟逃难,带的都是值钱货,除了必备的衣物外,都是成筒的洋钱、金银首饰条块以及各种珠宝碧玉,那些个土匪个个红了眼,就差往下滴口水了——兴奋间忽觉脚下软绵,低头一看,是未及挪走的尸体,于是不耐烦地一脚踢开。 又一口箱子被搬过来,这次不同,搬抬的那个麻脸汉子几乎是刚一抱起,脸色就变了,脱口骂了句:“干他婆娘!空的!” 空的? 在场的所有人,以及近前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