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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遍的从酒醋面局里面拿最烈的烧酒过来。 四更鼓打过,转眼,天就会亮了。 我坐在千尺雪外面的青花瓷墩上,看着这里的人忙紧忙出,就是没有人过来告诉我,崔碧城已经死了,我的心一直吊着,却没有死。 此时,我眼前出现了一串念珠,缀着一片白玉雕刻的佛头,慈眉善目,优雅平和,并没有俯视人间的高高在上,反而多了一层身处其中的慈悲。身边随即缠绕着一层虚无缥缈的紫檀香气。 我抬头。 来人,是皇上。 他抬手,正要落在我的发顶,却在将要碰到头发的时候,停住了手。 “怨朕吗?” 说完,他的手指拂动佛珠,那串天珠相碰,发出悠远而清脆的回声,“朕在佛前许了愿,佛祖会保佑他,他不会死。” 我连忙站起来,“皇上……” 可他还是那句话,“怨朕吗? 想怨恨就怨恨吧。很多事情你不懂,也永远不需要懂。这四海八荒,万载千秋,只有一个赵汝南,朕宁愿他的儿子卑贱的活着,也不想你再卷进来。” 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惊疑不定,千万重的心思在翻滚,就在这个时候,千尺雪里一个小太监蹿了出来,他先是跑到我面前,刚要说话,却看到了皇上,于是腿脚一软,爬在地上,全身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低头看着他,“崔碧城如何了?” “崔……崔……崔公子……” 那个小太监越着急,舌头越打结,越打结,越说不出话来,而且年幼的小太监声音尖细,情急之下,都带上哭腔了。 我被他哭的手脚冰凉,“崔碧城到底怎么了?他死了?” 闻言,那个小太监还是哆嗦,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我急得抓了他用力摇晃,面团李芳掰开我的手,用他一贯面团一样的声音平缓的说,“不可在主子驾前无礼。” 那个小太监似乎被这话感召了,他仰头,冲着李芳就哭了出来,“老祖宗……”那个小太监也顾不得在圣驾面前,就直接呼面团为‘老祖宗’。李芳也没管,只是赶忙问,“崔公子如何了?” “活……活,崔……活了……” 我马上蹦起来,跑进千尺雪,只见林若谦正在洗手,银盆中的水都是绛红色的,他冲我一点头,我扭头瞧了一眼在塌上趟的平稳的崔碧城,脚一软,委顿于地。 此时,清晨的日头喷薄而出,极目望去,整个皇宫花木争奇,松篁斗翠,那边嶙峋怪石上有文祖鹤玉王亲笔手书的四个大字——永镇山川。万道金光撒下,像一道网,我只觉得眼前恍惚,竟然生出了一种生生世世不得脱逃的莫名幽感,奇也怪哉。 皇上一见无事,自去打坐,念经,面团李芳也追随而去。林若谦就在千尺雪窝着,眯瞪了一下,黄瓜吩咐人从厨房煮了一大盆子面条过来,给重人分食,我一点食欲也没有,黄瓜硬是喂了我几口,然后我就窝在黄瓜腿上,睡着了。 落日时分,我娘来了。他吩咐人把崔碧城抬到她的寿春宫,让他自己的人照料。 她拿手绢擦眼泪,“我们崔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他还没生儿子呢,这要是死了,残了,可怎么好?” 我拿着她的手绢,把她脸上的哭出来的泪花抹了两下。 我娘抓住我的手,“儿子啊,碧子有我照顾,你,你赶紧出宫去吧。” 她很怕我继续呆在这里,似乎这里有一个凶狠恶毒的大猛兽,随时准备吃了我。 我也累了,于是继续宽慰了她几句,就出了寿春宫。 有黄瓜带路,皇宫中的路好走的多,可是刚拐出太液池旁边的亭子,就看见那边伞盖云集,有风吹过玉器的声音,锵锵做响。 七殿下在那边饮茶。 我探了个头,正对上越筝东瞧西望的眸子,他的眼睛就像黑雾雾的葡萄一般,晶莹剔透,他一见是我,高兴的就跳下椅子,张开两只小手向我这边跑过来,我落荒而逃,都来不及看后面的情景。 他追,我就跑。 越筝身后是一连串的宫女,太监,捧着果盘,衣服,茶碗,还有人提着两笼点心,和若干蜜饯果脯。 这边喝着,“七殿下,当心。” 那边喊着,“小祖宗,不要跑,您要是摔着,奴婢们就得被太子爷打死了。” 声音纷乱复杂,却越来越小。 等我跑过垂花门的时候,那些杯盘叮铛,人仰马翻的声音就消失了,我眼前只剩下一座爬满了浓密蔓藤的宫门。 我身后的黄瓜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说爷啊,这也就是您,闯了南苑,没人拦您,要是换了别人,早被杖毙了。” 原来我到了皇宫的南苑,皇上心道念经的地方。 面团李芳走出来,一见是我,也觉得有些奇怪,“皇上说外边吵,让奴婢过来看看。原来是您。您,这是……” 我连忙说,“要出宫,向皇上叩头辞行。” 李芳迟疑了一下,点头回应道,“好,随奴婢来吧。” 李芳走的沉稳,一步四踱,他脑袋上还戴着掌印大太监的官帽,垂下的丝绦动也不动。 我在身后问,“皇上可还在打坐念经?” 李芳说,“主子已经收了功,现在正在见人呢。” 我心中一动,“不会是什么炼丹的方士吧。” 李芳笑了一下,“不是,是内阁的楚学士来了。” “楚蔷生?” 李芳慈眉善目的低着眼皮,“是。好了,您先坐这儿,等主子得空儿了,奴婢再来请您。” 他让我坐在偏殿的一个修墩上,还捧了茶,就离开了。偏殿空旷,四门大敞,过堂小风摇晃着树枝,花卉隐隐作响。我从打开的后窗子中看过去,正好看到水榭楼台之间,皇上和楚蔷生正在下棋。 一时无语。 我慢慢走了过去。 楚蔷生的屁股就挨着椅子坐了一小半,腰杆挺的笔直。其实,皇上和楚蔷生都是手谈高手,尤其是楚楚,他当年穷的时候,曾经以这招在雍京棋苑摆过赌局,一两银子一局棋,他执黑子就没有输过,京城的文人雅士送给他一个‘黑国手’的雅号。 至于皇上,反正他是从来没输过,也不知道是别人让他的,还是他真的厉害,反正我只知道他比我厉害太多了。 他们两个人默默对弈,下了几招,皇上忽然说,“下的很艰难,是吗?” 楚蔷生恭敬的回答,“是。皇上棋艺精湛,臣自愧弗如。” 皇上嘴角一弯,“欺君。” 楚蔷生一愣。 皇上手指放下一枚云子,手拿佛珠站起来,楚楚立马也想随着他站起来,皇上手一摆,让他继续坐在那里。 皇上拨一颗佛珠,说一句,“你跟朕的毓儿交情不错,你们亦师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