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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原忍不住拿下一只耳机,走到门口往外看去。隧道里只有小小的指引灯勉力维持着微弱的光线,他望着极速后退的指引灯,以几不可闻的音量说,“可能有一点吧。” 再出隧道时,屏幕上依旧显示信号不稳定,陈原轻声“喂”了几次,终于听到唐舟应道,“我在。” 陈原挠了挠耳后,说,“信号太差了,下次再给你打电话吧。” “好。” 他将一只耳机重新塞回耳中,还往里用力按了按,“晚安。” 电话挂断后,音乐继续播放起来。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 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没有地球 太阳还是会绕 没有理由 我也能自己走 你要离开 我知道很简单 你说依赖 是我们的阻碍 就算放开 但能不能别没收我的爱 当作我最后才明白/ 陈原重新爬回自己的床位里,枕好枕头,取下耳机缠好收进口袋里。临睡前,他再次歪过头,看见头顶的百叶窗外云影绰绰,明黄的弯月正从云朵里探出头来。 对牛弹琴 53. 出发去养老院前,陈原在山脚下的水果铺里挑了一斤橘子装在白色的网兜里,然后拎着橘子坐上班车,来到半山腰的一家养老院,到前台登记。 养老院设施良好,因为坐落于半山腰,老人可以从公共的大阳台上俯瞰山脚下的城镇。签合同之前陈原来这里实地考察过,院内不仅设有棋牌室和小型电影院,每天下午还有专门晒太阳的社交时间。养老院门口有个被员工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大草坪,夏天一到晚上七点半,一些身体较好的阿姨就会聚集在草坪上一起跳舞。 老人由专人照顾,院里还配有三位专业厨师,每人的口味几乎都能照顾到,然而养老服务费并不低,当年陈原升职以后,询问过夏晓小的意见,她一律说好,她说你妈就是我妈,我看他们广告上说一次性多付几年会员费还能打个小折扣呢!哎呀,你别担心这那的,我又不缺钱。 陈原在前台登记完名字,拎着橘子往楼上走。此时养老院里人并不多,因为赶上过年,好些都被儿女接了回去,所以一起留守在这的员工也少了大半,王雅丽是极少数还在这儿的老人。 陈原推开210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还好我之前有钱的时候把你的养老费都给付了,否则你现在就得睡大街去了。” 屋里暖气开得很高,王雅丽正躺在躺椅上,大腿上铺了条毯子,听到这话她迷惑地转过头,盯着陈原上下打量了两眼,颤声问,“你是谁呀?” “每次来每次说,每次照样还是不记得,我懒得和你说了。” 陈原将橘子放在她身边的小木桌上,将另一个躺椅挪到她身边,自己也抬腿躺上去。冬日里太阳难得暖洋洋的,两人齐齐面向窗户,将全身浸泡在暖阳里。 “你怎么坐在这啊?”王雅丽又问。 “我给你交了那么多钱,在这里坐一下都不行?”陈原自顾自地闭着眼,“建了那么多学校,捐了那么多钱出去,你名下资助的贫困学生都能凑成两个足球队打比赛了吧?你看看,现在竟然只有我来看你。” 王雅丽听不明白,困惑地摇了摇头,“你说什么呢?” “怎么跟你说什么你都不明白?”陈原突然睁开眼瞪她。 王雅丽又老了,目光混沌,搁在毯子上的两只手背干得像皲裂的老树皮,暗沉的灰色的皮肤就这么皱巴巴地贴在她突出的骨节上,手腕处的老年斑像画笔甩上的褐色泥点。陈原扫了一眼,皱了皱眉,随即从躺椅里站起身,下楼找前台要了一只护手霜。 “天气冷了,自己记得涂个护手霜。” 他重新回到房内,没有为王雅丽涂抹护手霜,只是将它搁在放橘子的小桌上。 王雅丽疑惑地抬起头,“你是谁呀?” 陈原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就当我是陪护得了。” 王雅丽又凑上前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自言自语道,“哦,换人了……” 陈原一愣,嘴唇微张,最终却是一个音节也没吐出来。他垂下眼,摇摇头,“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适应得很好,能够做到把你所说的话全都当成耳旁风,可惜我是个小心眼,我就是在意得不得了,我就是能把你对我做出的每一个评论、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谁说你啦?”王雅丽睁大双眼,好奇道。 “你啊。” “我说你什么了?” “你说我贱,说我跟我爸一样窝囊,”陈原自说自话般苦笑一声,“说我费心尽力地想要获得你的关注,说我软弱无能,说我这样的人以后不会有作为。” “不可能,我怎么会这么说你呢?”王雅丽的眉心挽出一个皱巴巴的疙瘩,“是谁这样说你?为什么他们这样说你?” 眼前这幅躯体里装着的已经不再是王雅丽,陈原知道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可就算是对牛弹琴也好,就算真正的王雅丽永远也不可能知晓他的想法,此时能够亲口说出这些已经实属难得。一时间他不禁笑自己可怜又可悲,以前倒是从来都不敢对她说这些话,现在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地拿陌生人发泄。 也许他不是不敢说,而是怕听到她的肯定,怕她顺着自己的话端冷嘲热讽,怕她说自己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 陈原深吸一口气,体内好似藏了一个正在急速涨大的皮球,他双肩微微耸动,似乎被这个坚硬的皮球撑得连胸前的肋骨都跟着疼,最后却只是从胸腔里挤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可能因为我对她来说就像累赘。” “累赘?什么是累赘?” “就是想要扔掉的东西。” “他们想要扔掉你吗?” “是。” “为什么?” “因为知道我什么也把握不住吧?” 皮球表面撕裂出成千上万细密的裂缝,陈原一动不动地躺在躺椅里,好像被人抽掉了脊梁,语气逐渐变得疲软,“我经常会想——这个想法总是很让我恐惧,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光是想一想都让我胆颤……”他语气一顿,“你说,她会不会是对的?” 王雅丽似乎并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她望着陈原,思绪却像飘到了天际。 陈原望向窗外,山腰上的树枝皆是光秃秃的一片,没了生命力旺盛的树叶拥簇,山看起来空旷又贫瘠,“你知道吗?我现在没了工作,在别人家借宿,一不小心就会被扫地出门。” “没有工作可不行哦,”王雅丽摇摇头,“你这么年轻,还有很多机会,不要自暴自弃,年轻人不可以自暴自弃。” 陈原扭头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