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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不养饭桶。”合上笔记本前,她这样说道。 三个人一起做的项目,三个人下午就从HR那儿领了箱子。 王雅丽四十岁结婚,将近五十岁才怀孕。怀孕是个意外,那时正值她事业上升期,有亲戚劝她,说你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有啥事业可cao心,能保孩子就保孩子吧,那样你的人生才算美满。 王雅丽冷笑一声,垂眼端着茶杯,从杯沿后悠悠冒出一句:您可别扯淡了。 他们不知道陈郑川跪在她面前,哀求她别把孩子打掉,他抱着她的腿说:算我求求你了,这终归是条生命,孩子生下来我养,你什么都不用cao心,算我求求你了—— 明明刚结婚那会儿,陈郑川还口口声声地说,有没有孩子都一样,有没有孩子我都一样爱你。 也许只是激素作祟,王雅丽还是没有将孩子打掉。 可是这样一位在创业初期主动招募女性、致力于改善职场环境的女老板,最终还是在面对无可避免的歧视时,将怒气撒在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那是位老客户了,见面时看她挺着肚子,寒暄完以后笑呵呵地说了几句“恭喜”,之后就开始旁敲侧击。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王雅丽身穿工整的职业装,两只小腿站得笔直,“不过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您知道我的能力。” 可是妊娠反应并不可控,王雅丽难以与紊乱的激素抗衡,她可以逼自己一天在办公室里坐十二个小时,却无法控制自己开会时不上吐下泻。那个时候她的团队还没有打出名气,她一人就是整个公司的中流砥柱,她这样一个招牌倒了,客户自然会离她而去。他们说,没关系,你这段时间先休息休息,等你恢复好了我们再谈。可是资本市场不会等她,何况她同行内的朋友本就不多,随即就有竞争者落井下石,费尽心思地挤兑她,猎头也开始马不停蹄地挖人。 “一孕傻三年,她年纪那么大了,还有多少三年够用呢?” 要么就是借为她好之口中伤她。 “我看你差不多就得了,折腾这么多年,得亏你老公一直顺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类评价王雅丽已经听过无数遍,第一次听时她还会叉着腰、挺着肚子跟别人对骂,听到最后心如死灰,只觉得麻木,无论别人再说什么,那就像针尖扎在砧板上,她已经百毒不侵。 陈郑川一心沉浸在组建家庭的幸福之中,他兴致勃勃地布置了婴儿房,在网上选购了五花八门的幼儿用品,奇形怪状的玩具堆得家里满满当当。他知道妻子事业受到重创,却无法百分百地理解她。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志向远大的男人,他喜欢跟在王雅丽身后端茶送水。亲戚说他吃软饭,他也只是憨憨地笑,王雅丽骂他怎么一点脸皮都不要,他也只是小声嘟囔着,那人家说的也没错嘛。 陈原出生以后,陈郑川欢天喜地,抱着孩子坐在病床边激动地双眼盈满泪水,浑然没有注意到鬼门关走过一趟的妻子情绪已经出现了变化。 公司几乎人去楼空,每隔几天HR都会发邮件通知她有人事变动。有时候她气得拿起电话就要拨回去,她花了这么多钱、这么多精力,到头来只是成为一块还不赖的垫脚石。员工到新公司面试,新公司问他们为什么跳槽,他们大约还会耸耸肩:老板办事不利咯。 陈郑川看她月子还没出就气势汹汹地要去公司,立马上前阻止她,他抱着陈原兴高采烈地说,我们都有孩子啦!你为什么还要每天闷闷不乐的? 王雅丽斜着眼看他,冷哼一声。 以往陈郑川每次被她这样斜眼打量都会下意识地当起缩头乌龟,尽可能避免一切吵架的契机,唯独这一次他挺直腰板,说,你能不能也考虑一下我? 我考虑你?你觉得我没考虑你?王雅丽气得太阳xue突突直跳。 陈原念小学三年级时,王雅丽与丈夫离了婚。 她拼命想要争夺陈原,法庭上涕泪涟涟,只是出于报复。 明明她已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唯独无能的陈郑川却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世界真是不公平,有人给点阳光就灿烂,有人却一生都无法与自己和解。 哪怕是儿童时期的陈原,也能发觉mama不喜欢自己。 “你后悔生我吗?”他问。 “这是什么问题?你希望我说不后悔吗?”王雅丽嗤笑一声,“你最好能让我有一天觉得不后悔。” 王雅丽很快就又东山再起,后来的“魔鬼敢死队”也在她复出之后迅速声名鹊起。也许是年纪大了,陈原在她眼里似乎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陈原念初三时,王雅丽已经六十多岁了,她早已到了功成身退的年纪,却还是每周一化着精致的淡妆去公司开例会。她终于不需要再日日熬夜加班,她拥有了财富、名声,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她成为了当代女性的职场偶像。 王雅丽回家的频率逐渐高了许多,她仍然经常和年轻的下属出去喝酒。酒桌上她从不讨论自己的家庭,导致大家以为她一辈子未婚。同事们都觉着这位老板虽然是个刀子嘴,不过心态却格外年轻。 陈原晚上刚下晚自习,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他刚赶回家门口,就看见王雅丽瘫坐在门口的阶梯上,他把母亲扶进电梯,扶到沙发上,王雅丽让他给自己倒杯热水,陈原却置若罔闻,他在她身边坐下。客厅里黑漆漆的,两人的膝盖几乎靠在一起。 王雅丽醉眼朦胧,向后陷在沙发里,陈原则弓着腰,身体前倾,两只手十指交叉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mama,你为什么要争我?”? 这个平时满口反问着“我对你还不好吗”的母亲好像第一次有了动摇,她仰头盯着天花板,缓慢地长吁一口气,“为什么你总是问我这种问题?” 只有在她喝醉以后——无论是不是为了应酬,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看向陈原时的眼神才会稍有不同。王雅丽难得以一种平静的、不再满含讥讽的语气说,“你会觉得……我对你不好吗?” 她眯着眼靠在枕头上,脸歪向一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陈原听见她说,“你也有自己的人生要打拼……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大概是想你吧 52. 半夜,陈原从噩梦中惊醒。 硬卧的床铺很窄,稍微翻个身,肚子就贴上一侧防摔落的小栏杆。陈原平躺在狭窄的床铺上,睡在自己对面的大哥呼噜打得震天响,他歪过头,朝头顶上方的玻璃窗望去。 粗大的百叶窗帘盖不严实,偶尔路过火车站时,外面的光亮就从窗帘间隙里直直地投/射/进来。对面忽然驶来一辆相反方向的火车,两道铁轨贴得极近,陈原明显感觉到自己所在的这节火车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