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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谁呢?”王子林骂道,“妈的,你躲我?” 陈原的心情实在称不上好,明明他也没害过人,这就欠下甲乙丙丁这么多人情,加上王子林此刻语气又差,他也跟着不耐烦起来,“那你想让我怎么样?不就是想让我陪你睡觉呗?” “cao!……” 陈原听到王子林大骂一声,听筒对面随即传来一声闷响。王子林喘着粗气,耐着性子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你现在在哪?我给你叫辆车,我们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陈原垂着眼皮,沉默片刻,慢吞吞道,“今天就算了,都快三点了,下次吧。” 还未等王子林回答,他挂断电话,将手机关机,从口袋中拿出刚买的中华,靠着阳台的栏杆点起了烟。 现在正赶上秋老虎,正午的骄阳十来分钟便能晒得人头晕眼花,只有凌晨三点钟的晚风才略显温柔。陈原咬着烟嘴,抬起下巴,从嘴里吐出一个歪歪斜斜的烟圈,眼神失焦地望向被人造光过分污染的黑夜。 他回想起王子林所说的那句,我对你不好吗? 王雅丽也曾无数遍地向他提出过同样的疑问——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质问,她总是用一种卖力的、刻意的语气问他,好像她当真对答案一无所知: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我不知道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真是造孽啊,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不懂得感恩的儿子? …… 这导致王子林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原几乎无法抑制住生理性的反感,尽管对方在他的事情上尽心尽力,比亲妈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他的确欠王子林人情,哪怕这人情永远还不清白。 更让他懊恼的是,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他也曾产生过想要向夏晓小提出同样疑问的冲动。此时陈原庆幸自己并没有这样问。如果提问者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施舍者的高位,谈话便很难继续,更何况他今晚已经见到了未来可以陪在她身边的、命运早已被写好的男人。 橙黄的烟嘴早已被他咬平。他是不甘心的,就像赌博后的不甘心,也许这是人之常情,明知赢钱的概率几乎为零,非要输到一贫如洗才肯认栽,边认栽还得边抱怨两句说,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 他不甘心,后槽牙都咬得死死的。 他们很早就认识了吗?是离婚之前认识的吗?否则这世上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竟然还说没想到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多麻烦。她怎么可能想象不出来净身出户有多麻烦?现在好了,他都快三十了,人生还得从头再来。 也许自己刚刚应该问她的,毕竟这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在意的一点,他想要知道答案,这无可厚非。反正都是最后一面了,顶多落个挨巴掌的下场,保持友好姿态有什么意义? 早知如此,投资婚姻不如投资房地产。 他想得正出神,身后却响起叩门的轻响。回过头,唐舟正站在玻璃门的另一边。 外人一来,这点阴暗的苗头立即就灭了。陈原为他拉开门,手里还夹着那根烧了大半的香烟。唐舟看了一眼,陈原终于发现不妥,刚要弯腰踩灭烟头,唐舟却说,“没事,别当着周周的面抽就行。” 陈原夹着烟很是纠结,这会儿他确实很需要一根烟,一根就好,于是他跟唐舟换了个位置,“你站这儿吧,风向不向你。” 他将两只胳膊架在拉杆上,一手揉着自己的眉心,说,“谢谢你啊,唐舟……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他感激唐舟从头到尾什么都不过问,不问及他的婚姻状况,不问他为什么住在朋友家,不问他为什么又突然带着全部家当搬出来。 “Shit Happens,”唐舟也靠在栏杆上,“我以前一直在想,这句话要该怎么翻译才能既贴切,又言简意骇,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出来。” 陈原歪过头,认真地思索了半天,摇摇头道,“你别说,如果非要翻译成’世事难料’,似乎又少了点调侃的意味。” “所以以前碰到这类情况时,我都只能说一句,Shit Happens。” 陈原抖抖烟灰,“哈哈,大家总说一切都会好起来,触底就会反弹。”他眨眨眼,自嘲道,“可是说不定我的人生就像滑滑梯,咣当一声,我以为我到底了,其实不然,我只是在拐弯,过了这个弯,我的速度还能更快。” 陈原第一次十分罕见地将这类负面想法说出了口,他停顿一下,咬上烟嘴不再说话。他不想把唐舟当成自己的垃圾桶,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为人偏激。陈原在外极少谈论自己的想法,无论是政见,还是私人生活,他总能将距离感调整得刚刚好,朋友们普遍评价他亲和、风趣,但这种亲和感绝不是建立在他方才那种论调之上的。 “起码滑滑梯不费力气。”唐舟竟然接了话茬,“爬楼多累,爬了半天八成还在原地,小时候爬那么多层楼梯,不就是为了上到最高的滑滑梯吗?” 陈原略显吃惊,随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是啊……倒是一路顺到底。” 两人吹着夜风,在这种奇怪的、并不受人欢迎的想法中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唐舟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问道,“你的嘴怎么了?” 陈原伸手摸了摸嘴,这才发现伤口处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硬壳,“……搬东西磕到了。” “是吗?” 唐舟这一个疑问句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对方看出点什么,主要还是自己心虚。陈原踩灭烟头,耸耸肩,轻松道,“Shit Happens。” 小糖片 18. 对于陈原搬家这件事,周周是最高兴的,隔天一起来看见他在客厅里工作,一连“呀”了三声。 陈原听到动静抬起头,说,“周周,我得在你哥哥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哎,真是不好意思。” 周周使劲摇头,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没有不好意思!” 陈原笑笑,又问,“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今天要补课。”周周指指墙上的挂钟,小声问,“……你要住多久呀?” “不会太久的。我最近在找房子,肯定尽早搬出去。” 周周一根手指头抠着墙,一会儿想要表达自己不是在赶他走,一会儿又想让他多住一段时间,一会儿又担心自己先斩后奏,惹哥哥不高兴,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恰巧这时叮叮咚咚的门铃响了起来,陈原刚从沙发里起身,周周已经一路小跑到玄关处解锁、开门,让保姆进来。 “这是给我做饭的阿姨。”他向陈原介绍道。 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四十出头,她身穿灰色短袖,脚踩一双白色运动鞋,视线在陈原脸上停留不过两秒就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