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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苏邝偷贩私盐一事浮上水面。盐铁产业乃国家血骨,偷贩私盐更是死罪,帝念及苏贵妃旧情,将苏邝革职查办,没收其家产,女眷充入乐籍,下人发卖为奴,而男丁则流放至关外,充作军奴,服劳役。 至此,当年烜赫一时的苏氏皇商轰然倒塌,再无踪迹。 *** 其实在抄家之前,苏宝贝过得尚且安稳。 在得知大皇子李平册封为太子的消息后,苏邝一夜之间发须皆白,这下,连苏家眷属也察觉到京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了,苏宝贝这几天听得最多的就是某某家仆私逃的消息,他老子却无心追捕,终日在房里不出来。 等到李文被参消息传来的那天,苏家也散得七七八八,只有苏老爷及其亲眷聚在正厅里,俱是披头散发,瑟瑟发抖,崩溃哭泣。 苏宝贝早已料到这一天,心情还算平静。 他还有心情拉扯他爹的袖子,悄声问他爹:“贩卖私盐是什么罪?” 苏邝面色惨白:“我们是皇亲国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想是要流放到关外做苦力吧。” 苏宝贝平静地点点头,拉着待在他一旁的连翘往后院走。连翘此时绑了个硕大无比的枕头在腹部,她这几个月吃好喝好,整个人都丰硕了不少,看上去竟比苏宝贝还像个孕妇。 苏宝贝领着她走到后门门口,从怀里取出连翘的卖身契,以及早就替她办好的身份通牒,一一交给她,道:“你当初答应我的事都办到了,也做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如今苏家要没了,你可以走了。” 连翘接过契书跟通牒,朝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道:“少爷,跟我一起走吧。” 苏宝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疯了么?你要带着我走,我们俩都要被官兵追捕。你现在已经不是苏家的奴婢,是自由之身,那些什么忠心护主名流千古的段子就不要去相信了。” 这姑娘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少爷,您不给我这些东西,我同样也会为您做那些事的,我做这么多不是因为您是我主子,而是为了报恩而已。” 报他惩处那管事父子俩的恩情,报他救自己脱离苦海的恩情,她虽是一介小小婢女,但也知道结草衔环、知恩图报的道理。 苏宝贝看着连翘,忽然想起初见这婢女的那一天,他曾何等威风凛凛地说——“这种下人就是最贱的那种,她捧你追你都是为了富贵权势,你信不信,我今天踢了她一脚,等她回去还会跟别人炫耀得了我的青睐。” “你总是习惯用权势去丈量一个人,倘若你哪天没了权势,他们又该待你如何?” 钟权那句话此刻响在耳边,振聋发聩,让他脸上火辣——那迟迟到来的一巴掌,终于打在了他的脸上。 苏宝贝定定地望着这忠心报恩的女子,终于不再以高高在上的少爷姿态来面对她了,他开口道:“你若真念念不忘报恩,能否为我传个消息?” 连翘激动道:“少爷的嘱托,连翘哪怕是死也会为您达成!” 苏宝贝摇头道:“死就不必了,我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我只需要你去关外找我的前夫钟权,告诉他,他还有个孩子在我肚里,若他还念旧情,就帮忙把孩子接走吧。他是武炃将军义子,你若寻不到他下落,去找周将军即可。”说着,便解下腰间那枚钟权送给自己的玉佩交予她作为信物。 乍然听到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连翘不禁瞪大了双眼,她终于知道少爷要自己假扮孕妇的原因是什么了。 她还没开口,两人便听见前院传来嘈杂的人声,想是奉旨抄家的官兵来了,苏宝贝趁机用力将她推到门外关上,身后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伴着门外连翘的敲门声,他听见她大吼道:“定不负恩人所托!” 苏宝贝心中一轻,转身面向那些即将到来的官兵…… 作者有话要说: [1]心宽体胖(pan,同“盘”)本意是人心胸开阔,外貌就安泰舒适。这里钟权故意读成心宽体胖(pang),意思大家都懂的,就是嘲讽一下苏少爷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四月,人心惶惶。 随着太子册封,清算政敌,这个月大量官员被罢黜,月中旬一连砍了好几个要员的脑袋,西城门口终日人群攒动,百姓聚集在此就是为了围观人受枭首之刑。这些要员的族人或被发卖为奴,或被流放充军,举族几十口人戴着枷锁,被官兵驱赶着,朝东南西北偏远地区蹒跚而行。 苏家人丁稀薄,撇去那些打秋风的远房亲戚,真正能入刑被流放的男丁也就苏邝跟苏宝贝两个,跟那些举族流放的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父子两人在抄家那日入了大牢,跟一应囚犯关在一处,一道在黥吏手下受烙印之刑,再由督吏押着他们流放到不知名的偏远地区去。苏邝早已衰老憔悴得不行,苏宝贝呆在他身边照顾老父,苏宝贝对自己将来的去向并不太担心,倒是不住问苏邝:“奶奶跟母亲还有那些姨娘,她们会去哪里?” 苏邝便告诉他,苏家女眷都入了乐籍,成了官伎。 苏宝贝心里回想以前所见那些官伎,虽要抛头露面应酬会宴,但多是表演才艺,很少有以身陪侍的,周武朝重视官德,亦是明令禁止官员狎妓。老太太不说,他娘徐娘半老,那些人多半看不上她的姿色,再说,人活着就好,将来总有再见之时,他这般安慰自己,又生出些许希望,若将来钟权真的找来了,或可托他照顾一二。 苏邝却是关心另一件事,他问苏宝贝:“那日抄家时我没瞧见你那小妾,她被你放走了?” “我给了她契书跟身份通牒,她走了。” 苏邝不住点头道:“天佑我苏家,还留下一点血脉。” “咳……爹,其实她肚子里没有苏家的血脉,她塞进去的是个枕头。”苏宝贝心里偷偷说,爹你也说错啦,苏家还有两点血脉呢,一点在皇宫里,一点在你儿子肚里。 苏邝不懂读心术,直被自己孙子其实是个枕头的消息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苏宝贝看他爹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索然无味,转头去跟旁的人套近乎去了。他生的好看,嘴巴也甜,很会自来熟,收起那副少爷脾气,短短这几日,竟教他在这囚室里混得人缘极好。 狱卒见他面嫩个子矮,以为他还是个十六七的少年郎,年纪小又要照顾老父,便心生好感,这几天颇多照顾。 苏宝贝又不是真的视死如归,或者把流放当成去野炊的天真小少爷,今天是押送的督吏来狱中提人的日子,他自然要多方打听,想知道将来要押解自己这一批犯人的督吏是何种脾气,将来好套些近乎,让自己父子俩过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