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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三昧”三字在他掌心一点点成型后,他就连那小小的抗拒动作都没有了。 他近乎贪婪地直盯着季三昧脑后小巧的发旋,左手所持的法杖上悬挂的灵铃叮叮当当地躁动不停。 写完自己的名字,季三昧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沈伐石的手。 沈伐石握紧了右手,像是要把那三个字的纹路锁死在掌心里,不给任何人看:“哪里人氏?” 季三昧眼睛也不眨一下:“原籍豳岐。” 沈伐石手中的法杖再也握不住,应声落地。 他半蹲下身来,视线和季三昧保持平齐,恨不得把他锁进自己眼中:“……你是他吗?” ——是他吗? ——是他叛道修佛,修来的来世再见吗? 沈伐石的眼里有火,烧得季三昧脸颊guntang,但在犹豫片刻后,季三昧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的眼中弥漫起一片茫然的雾气,纯良干净得让人不忍触碰:“我该是谁?” 沈伐石咬紧了牙关,腮帮子处因为忍耐过度绷起了一道rou棱,他的指节不住发抖,发出脆亮的噼啪响动声,可他却不舍得握紧眼前人的肩膀,生怕把自己的痛转嫁到他身上去。 在脑海中捡捡拾拾了很久,沈伐石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能够形容自己对季三昧心意的词汇,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了四个字:“我的……朋友。” 季三昧暗叹一声。 ……朋友,果真是朋友。 前世他和沈伐石就是挚友,他不想再次转世,却要又同他再从挚友做起。 更何况……自己还是这么一具七岁稚童的身躯。 说来好笑,在世人眼中,他季三昧能凭一己之力,协助烛阴吞并曾和烛阴齐名的泷冈,令烛阴一跃成为大陆上的第一仙派,必然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游走人世间,唾手可摘星。 可季三昧有多么自卑,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尤其是在沈伐石面前,季三昧常常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因此,在长到最好的年纪之前,季三昧根本不敢在沈伐石面前披露自己的身份。 见季三昧迟迟不答,沈伐石一时心急,竟不自觉拔高了音调,周身腾起一片细小的灵力涡旋,戾气汹涌不已,唬得一旁的牙行老板脸色大变倒退数步:“……你若不是他,怎会出身豳岐?!你若不是他,怎会和他用一模一样的名字?!” 季三昧唇角一翘,瞎话张口就来:“……我不知道。这名字是我父亲为我取的。” “你父亲是谁?” 季三昧脱口而出:“季六尘。” 沈伐石:“……” 自重生以来,季三昧也时常会想起自己那个乖巧懂事的胞弟。他和自己一母同胞,一起长大,对自己言听计从、无比依恋,就像是一只家养的小狼狗。 自己若是横死,那小子绝对做得出给后代起自己的名号、方便时时处处纪念自己的混账事儿的。 沈伐石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这样的答案,难以控制地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季六尘……娶亲了?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这反问让季三昧也是一怔。 ……六尘那小子竟然还没娶亲? 不过对于季三昧来说,世上最容易的事莫过于胡说八道的娓娓道来,他巧妙地模糊掉了沈伐石的问题,答道:“我四岁时被拐到了云羊来,从那之后就再没见过父亲。……父亲告诉我,我出身豳岐,这个名字也是父亲为我取的。” 这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就连一旁的牙行老板都被这种张口说瞎话的精神所惑,一时间完全忘记了“季三昧根本就是在奴隶窝里出生的”这一基本事实。 季三昧故意模仿孩子说话的腔调,语序有些颠倒,话语间的关联也不是很分明,听起来更真了几分,沈伐石似是信了,低下头,定定地注视着掉落在地的法杖。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你撒谎。” 季三昧心头猛地一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沈伐石一把抱了个满怀。 一把听起来没有实质的声音从耳边飘来,似乎只要随便一阵风就能把这股声音吹散。 沈伐石重复道:“……你撒谎。” 他的声音就像浮萍,连沈伐石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不是季三昧?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个名字都不再独属于他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人间事,真的如此残忍吗? 在季三昧几乎以为自己的谎言已被沈伐石拆穿、打算张口承认自己的身份时,沈伐石才缓过神来,松开了怀抱,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快速转过头去,声音重新回归了三分水七分沙的轻描淡写:“我买下你了,你跟我走。” ——自己真是太荒唐了。 ——季三昧已死,天上人间,梦里梦外,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三妹:看看,这是我的挚友。颜好腿长,胸大腰细,美颜盛世,光头都那么英俊。天下没人能比他更牛叉,我就是为他而生的,他就该是我季三昧天生的爱人。 法师:……嗯! #一个夫吹的痴汉日常# 第7章 敛财(一) 听到沈伐石的话,季三昧决定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裹着沈伐石的袈裟站起身来:“这位叔伯可认得我父亲?” “叔伯”两个字被季三昧念得清越响亮,仿佛意有所指,细细品来又听不出什么端倪。这种语调,对沈伐石来说有一种过分可怕的熟悉感。 默念了一遍清心诀,沈伐石才稳下心神,重新转头望向季三昧。 由灵力点燃的烛光在人们身上披覆上一层迷蒙的薄纱,和季三昧同名的小孩儿眼中清迥泛波,白水银中噙着一丸黑水银,优美得叫人心旌摇荡。 然而,既然得知此人非彼人,沈伐石便再无心赏景,言简意赅道:“认得。” 季三昧:“可否代我向父亲去信一封?” “当然。” 不消季三昧说,沈伐石也会如此做。 季三昧不错眼珠地盯紧沈伐石,抿紧了嘴唇。 数年间,他代人写了无数封信,也向自己远在烛阴的弟弟和沈伐石写了无数封信,将自己的位置写得清清楚楚,只盼他们来接自己。 无奈,毫无回音,石沉大海。 对此季三昧并不觉得多么沮丧。云羊和烛阴两片大陆隔海而望,只有临亭城一处城池,成为连接两片大陆的唯一陆上纽带,本就难以沟通,而在季三昧最后的记忆里,烛阴与云羊边境出现摩擦,战火四起。 在再世为人后,他打听到昔日的双陆大战中,本来占据了优势的云羊突然兵败如山倒,所部精锐修士竟十去七八,烛阴的军队也没有趁胜追击,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