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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长得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虚微剑虽然趁手,也抵不过漫长无终的疲劳,赵铭川不过一个晃神,就被药人来势汹汹地撂倒在地。 赵铭川心道不好,手腕却被药人压得死紧,丝毫无法用力,眼见着面前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似乎下一刻就要低头向他的脖颈咬去,然而在这生死之际,他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咬了咬牙便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袭击却始终没有到来。 药人不知为何浑身一僵,挣扎着往后退去,它捏着自己的喉头,吼声听起来就像是被火烤过,又干又涩,好比受刑。 “……哥哥,救我。” 这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 赵铭川却认出来了,他双目一睁,难以置信地唤道:“周岚?” 他一跃而起,不过几步便近了那药人的身,正要察看它肩膀上的伤口,确认它是否就是周岚,然而还没等他看清,药人便再次发起疯来,一把将他掀到了铁栏边,砸了个结结实实。 赵铭川喉头一腥,止不住地呛咳起来。 “哥哥,救我……求你……救我……” 药人原地怒吼了一番,旋即又痛苦地趴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捏着自己喉间,力度大得似是要将自己活活掐死。 “卫庭舟!”赵铭川一手扶着铁栏,艰难地站了起来,不过怒喝一声,嘴边竟是溢出了血,“你到底想做什么?!周岚她……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甚至都不能确定,这个怪物到底是不是那个曾经安静待在他身边的小meimei。 卫庭舟瞥了宁半阙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然而宁半阙只是蹲在一旁,注视着铁笼中的这一幕,微微挑了挑眉,神色渐渐变得复杂。 赵铭川得不到一句有用的答案,他只好回过头来,朝着药人沉声唤道:“周岚,是不是你?” 寥寥数字却是声声泣血,然而药人眨了眨浑浊的眼睛,先是张开双臂怒吼一声,继而一个俯身跃起,朝着赵铭川扑了过来。 赵铭川不敢伤它,只得边挡边打,嘴里低声叫着:“周岚,是我,是铭川哥哥,你醒一醒!” 那药人的呼吸重得像是拉破的风箱,眼珠子渐渐泛出血来,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它挺身而起,脖颈硬是顶着虚微剑的剑锋,竟是张嘴一把咬住了赵铭川的左臂。 那利齿锐如锋刃,赵铭川转瞬间痛呼出声。 然而他低头一看,视线朦胧之间,却发现那药人一边恶狠狠咬着他的手臂,一边却在淌泪。 周岚哭了。 赵铭川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疼痛无边无际地袭来,引了满头的冷汗,他硬撑着以右手接过剑来,看着那一点点眼泪沿着药人丑陋的脸颊一路往下流,略微冲淡了他左手衣袖的那点血迹斑斑。 他抬了执剑的右手,望着药人喉间那片薄薄的皮肤,想着它挣扎着清醒的时候一直捂着喉间,便知道若要杀它,只能从喉间下手。 赵铭川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他的耳边幽幽地响起那一夜周岚被带走的情景,她当时在说什么呢?对了,她说的是“哥哥,别管我”…… 药人的利齿深深地刺进他的筋骨和皮rou,似是随时要把他扯成血rou模糊的碎块,而它的双手却像是不能控制一般,死死抱着自己坚硬的身躯不放,喉间发出阵阵呜咽,眼泪淌个不停。 赵铭川沉沉地叹了口气,抬手挥剑。 剑锋先是划过他的皮rou,继而割断他的经脉,不过是手起剑落,就连骨骼断裂的声音都快到听不见。 他竟是自手肘处起,眼也不眨地砍断了自己的左臂。 药人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嘴里含着他的手臂,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疼痛如潮涌般袭来,赵铭川再也无法抵挡,右手一松,虚微剑应声而落。 他脸白如纸,嘴唇翕动了一会儿,艰难地开了口。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砍断的,我不怪你……” 仅余的右手颤抖着贴上周岚的脸颊,轻轻地揩了揩,他轻声说道:“不要哭了。”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第90章 生机 夜风像是一刃接连不断的刀锋,沿着赵铭川的身躯来去自如地打着转,鲜血顺着他的袖口沉甸甸地滴到地上,声音听起来竟然比他断臂时的痛呼还要响一些。 周岚嘴巴一松,那rou块就从她嘴里漏了出来,大片的血rou模糊,几乎要看不清是手臂的模样。 甚至连赵铭川自己也认不出来了。 “哥哥。” 周岚软软地叫了他一声,满嘴血沫,甚是骇人。 赵铭川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周岚拾起地上那把誉为“君子”的虚微剑,艰难而笨拙地朝他笑了笑,继而一剑洞穿了自己的喉咙。 剑尖穿过她的后颈,上头正吊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虫子。 卫庭舟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蹙眉问道:“你炼的药人,怎么这么不听话?” 宁半阙答道:“时间不够,将就着用吧。” “若是就这么死了……”卫庭舟叹了口气,看起来是颇有些恻隐之心的模样。 宁半阙话音一顿:“你看。” 笼中的赵铭川望着周岚死不瞑目的模样,胸中不知为何顷刻间空空荡荡,继而从心底深处缓缓地涌起一阵腥甜,直达他的喉间,似是有只野兽随时要破壳而出。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咬着牙拔起染血的虚微剑,轻轻敲了敲铁笼。 “这次我尽全力,打不打?”烟雨平生十六式,他没了左手,右手同样能使。 卫庭舟微微一笑,拔剑而出,跃身入笼。 宁半阙常常觉得卫庭舟是个疯子,他不会恐惧,也不知道内疚,他要让赵铭川使出完整无缺的烟雨平生,就想尽办法让赵铭川对他恨之入骨,不惜抛弃一切信念也要杀他报仇。 笼中的赵铭川满脸血污,浑身上下狼狈不堪,面貌狰狞骇人,却比衣冠整齐的卫庭舟看起来更像是人。 宁半阙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削的双手,同样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了。 赵铭川输了。 输得理所当然,输得干脆利落。 他用不熟悉的右手使尽了一整套烟雨平生,功架仍在,力度却已不存,卫庭舟的笑容像是残酷至极的鼓励,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虚微剑缓缓一抖,最后一次刺向空无一人的前方,持剑的他则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卫庭舟轻声道:“你拿去玩吧。” 宁半阙随口应了一声,然后蹲到了赵铭川身边。 “这个世界上傻瓜真多。”他面无表情地把赵铭川翻过身来,低声叹了口气,“……还偏偏每个都让我赶上了。” 沈知秋听到这里,若不是韩璧始终握着他的手腕,他恐怕早就要拔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