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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执北怔住,旋即苦笑道:“放心,这次还无碍,可梅庚,你我都清楚,他无法安稳一世。” 一次两次能救活,那三次四次呢? 经年累月地积劳或是受伤,拿什么长命百岁? 梅庚又哪里不知? 他沉默下来,似是在回忆。 当年他对楚策恨之入骨,施尽手段去伤他,更亲手剥皮,刀刀薄幸,可如今他却又绞尽脑汁地百般去护他。 从开始便是爱的,从未变过。 否则他也将楚策丢去做军妓就是,想来楚策宁愿被剥皮千百次,也不愿沦为娼.妓供无数人亵玩。 他的报复是一把双刃剑,一面将楚策割得鲜血淋漓,一面将自己刺得支离破碎。 人心如此复杂,梅庚本以为他这一世可以冷眼见楚策争储失败,看他死在宫闱内,看他凄惨一生。 但总归还是…做不到。 他要他活着。 活着瞧江山稳固,看大楚兴盛,看天下归一,看八方朝服,再于这纷繁盛世下,与他厮守一生。 烛火跃动,人影微晃,足有半晌,梅庚方才闭起眼,轻声道:“那又如何呢…?” 像是相问,又似是自问。 那又如何呢? 楚策必须活着。 他放弃血海深仇去爱他,即便是沾了血的吻,楚策也得受着,不能跑,更不能死。 瞧见梅庚执拗到近乎癫狂的地步,陆执北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能让梅庚对楚策如此死心塌地,他蹙起眉,意有所指地压低声:“梅庚,这条路不好走,你应明白,也须接受。” 片刻,梅庚睁开眼,低低缓缓地笑了声,反问:“你几时见我糊涂了?” 他明白,从来都明白。 但此刻在陆执北的眼里,他简直像个被情爱遮了眼的疯子,从前那些老谋深算狠辣无情的违和感彻底消散。 梅庚还是那个梅庚,重情重义,无论是对心上人还是兄弟,他总是能倾尽一切。 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真活得明白? 他们身份特殊,都身不由己,但陆执北就是相信,无论何时梅庚都不会是最先背叛离开的那个人。 半晌,陆执北又问:“跟平国公府和我爹通个气吧?但梅庚,你要知道,我爹和风伯父不见得会支持五殿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是陆执北和风溯南现在有权,管他哪个皇子得势,必定站在梅庚身侧。 事实是,他们完全没这资格。 梅庚沉吟片刻,道:“两位叔父已是难得的忠义之士,只要让他们知道太子和洛王难当大用即可,引敌国使臣入宫对亲弟弟行此不轨,日后又如何做到爱民如子?” 陆执北哑然,这才发觉梅庚早已想好下一步,甚至算计到了他爹和平国公府头上去。 梅庚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将他的顾虑也彻底打散。 “大楚若落在太子或是洛王手中,不出二十年必定被西夏吞并。” 到时覆巢之下,他们便成了瓮中之鳖。 太子性情矜骄狂傲,若不是上面还有个皇帝怕是要无法无天,洛王心狠手辣,纵使忠臣良将,忤逆于他便遭报复,也是个不听谏言刚愎自用的主。 楚策额心guntang的温度不退,梅庚也不敢放陆执北走,便将人安排进了待客的厢房休息。 深色的床幔半掩,依稀可见榻上蜷缩的身影,梅庚绕过屏风回到内室时,便瞧见楚策又将自己缩成了一团,额心搭着的湿冷布巾也被丢弃一旁,稚嫩瓷白的小脸此刻泛着潮红,唇却没什么血色,似是痛苦般蹙着眉,紧抿唇时不时地哼出几个难受的颤音。 如精美瓷瓶般脆弱,仿佛轻轻一摔,便会粉身碎骨,脆弱得引人怜惜。 柔软的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是在说什么。 梅庚附耳过去,听见了他微弱的轻唤: “梅庚……” 梅庚一怔,楚策竟在…唤他。 意识昏沉的楚策在此时睁开了眼,许是因为实在不适,眼尾泛着薄红,瞧着有些可怜,偏偏清澈的眸底懵懵懂懂,又哑着嗓子轻声:“梅…梅庚?” 梅庚叹了口气,将湿冷的布巾丢地上去,将掌心覆于小家伙guntang的额头,催动内力,掌中顿时涌上丝丝凉意,又轻轻地应了一声,柔情缱绻,温和低沉: “在呢。” 第五十七章 楚策心结 楚策睁着眼,满目茫然,眼前是墨染的黑,瞧不见光,又或是滔天血色,从中生出枯骨来,每一个都在向他索命。 自当年将梅氏抄家又坑杀将士后,许是因愧疚,又或是因某种痛楚,便常常陷入梦魇中,楚策极清楚此刻的境况,不免苦笑,但很快,那血雾分开,走出了个人。 身着戎装,银甲之上血迹斑斑,刻着刀剑留下的狰狞痕迹,那人束着发,青丝散乱,容貌俊美,原是天人之姿,是多年后的梅庚,那时他已近不惑之年,仍旧是一副好皮相,棱角锐利,锋利且危险的美。 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刀,泛着冷光的银亮匕首,上面染着血,一滴滴地落下。 楚策刹那便认出了那把刀,那日广明宫中,他便是用了这把刀,一点点将他剥了皮,身上仿佛又泛起了冰冷的剧痛。 针尖都能让人痛不欲生,遑论生生受了剥皮之苦,那日他知梅庚不会轻易放过,死咬着牙不肯露出半句求饶,可最后却是连讨饶都没了力气。 怎能不痛? 痛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足足挣扎到了天明,才真正解脱。 自那之后,他食不下咽,尤其见不得荤腥,只瞧见一眼便能想起自己被剥了皮只剩鲜血淋漓的烂rou模样。 恶心。 而此刻,他瞧见那血雾前的梅庚动了动唇,隐隐约约听见一声轻声,字字泣血: “您以白骨筑这巍巍殿宇,臣便以血,画您兽心人面。” 身上若有似无的痛苦,刹那便转移到了心里,一字一句,如刀刃般刻在心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 楚策涩涩地低声,携着无限惶然,“不是……” 也不知是想否认什么,但梅庚已经步步逼近,便慌乱地往后退去,声都带了颤轻轻唤了声:“梅庚!” 浓雾又渐渐转为黑色,铺天盖地的墨染,曾经将他带回人间的男人,亲手将他拖回了地狱。 “不要…梅庚,梅庚…!” 静谧房中,少年惊慌失措的呢喃也格外真切,梅庚满头雾水,不知楚策是怎么回事,方才以为他醒了,却只是瞪着眼,眸子里雾气昭昭,他蜷缩在墙角抱着自己,不断摇头呢喃,口里唤着他的名,又或是颤巍巍地说不要,说着说着便哭出来,哭得很凶。 梅庚是见过楚策落泪的,他次次侵犯强迫,楚策哭得悲恸却无声,眼泪像串线的珠子一般。 但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