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冷情

    “发生何事？”卞锐锋见少君神色暗淡。略感诧异，按计划来说，洛京之事不会出现意外。

    “秋燕死了。”姜修若低语，语气难掩叹惋。

    卞锐锋眼眸半垂，盖住眼底深处的狠辣。嘴上劝道，“少君不必为此难过。如若不是她们当初为引您入局，怎会对小郎君见死不救。”

    “我知道。”女子沉声应道。如若不然，她为何明明知晓秋燕此行是存了死志，却未加半分干涉。她若是真想救人，未必救不下来。“不过...”

    她顿了半刻，咨嗟说来，“她仍旧值得我为她敬上一杯。拿酒来。”

    “诺。”

    愿你来世平顺，得偿所愿。

    “启禀陛下，据椿香所言细珠乃北漠暗探瑶光，是她将郁采女偷偷带出宫外。也是从她嘴里，永安侯得知了陛下与夫人的关系。郁采女其后从夫人那里得知身世，遂恼羞成怒，想要放火将夫人和庄氏烧死。不想正中北漠人下怀，北漠人趁机放火烧毁大半个侯府，并偷偷将夫人换走。其后郁俊诚惊觉郁采女出宫不同寻常，连夜让顾谅带着郁采女和郁靖贤离开洛京，却不想，顾谅进府本为报仇。所以二人又被送了回来。”

    “细珠人在何处？”元玢不喜不怒，平静问来。

    “圣人恕罪。此人自永安侯府大火那日起，便不知所踪。眼下暂未查到其踪迹。”

    “是老奴失察，请陛下降罪。”安硕跟着跪在地上。上次陛下离京，本交由他清查宫中。却不想手下人疏忽，漏掉了宛若冷宫的清幽殿，让瑶光逃过清理。

    元玢并未叫起，但也未动怒。冷漠言道，“清幽殿采女，暴毙而亡。既然人被送到大理寺，便交由严正处置。”

    “遵旨。”自此，宫中再无郁采女。只有一位被关押在天牢中的郁氏。

    “回禀圣人，韩敬找到。他被秋氏用计迷晕锁在金华寺里，并无大碍。秋氏已在大理寺公堂上服毒自尽。”

    元玢沉吟未言，凤眼在桌案上一一掠过，眸底多了几分复杂和黯淡。

    昏暗的祠堂中，烛火飘拂，衬的男人身影愈加颓丧，虚白的鬓发又添银光。

    卫进忠用掌心轻柔的抚过手中牌位，眼中的哀绝几乎要将他彻底击溃。“对不起，嫣儿...对不起...是我的错...自你走后，我不敢见慧儿...我...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女儿...”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伴着外间飘来的风响，如同呜咽一般让人难受。

    “咚咚”门外传来两声敲击，跟着来人说道，“国公，人已到。”

    这声响动打破了房里的悲凉，也吹散了男人所有的软弱。他起身将爱妻的排位小心放回龛上，拇指留恋不已的从妻子名字上划过，口中呢喃，“是时候了...”

    他转身拉开房门之时，已是满身冷严，重新变为那个外人所知的卫国公。

    “国公...”洛南霜在房外已等待多时，见他出来，才低低唤了一声。

    卫进忠神色未改，语气甚至多了几分凉薄。“你可还曾记得，我当年娶你之时告诫你的那番话？”

    洛南霜闻此大骇，身形摇晃，几乎快要坠到地下去。她死死咬住唇瓣才没让喉间的痒意泛起，见男人旁若未觉，越过她直往大堂而去。她苦涩的合上双眼，遮住眼底的凄凉。良久，才唤人过来扶她回房，不再插手后面的事。

    卫进忠大步迈进大厅，厅里原本坐着的众人立马站了起来，躬身行礼。他大马金刀的在上首落座，目光尖锐的扫过下方诸人，冷漠问道，“都知道今日是为什么把你们叫来吧？”

    “孙儿...”这是卫泰和。他随卫进忠同返洛京，加之又一同进过大理寺堂审。心有揣度，而不愿猜疑。

    “孙儿...不知。”这是卫泰安。他被卫进忠请旨唤回，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不能直接说出口。

    “孙女...”这是卫双露。她不过今日刚刚返回娘家，路上听了些传闻，加之她出嫁之时收到的那份东西。心中有疑，却仍不敢信。

    “儿媳...不知...”这是洛芳葵。她虽心有胆怯，却不敢认下，也不能认。

    卫进忠冷眼不变，挥手让人带进来，直接对质。

    乌泱泱的十几个人被绳子锁着拖了进来，刚一露面，洛芳葵便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身。

    “说。”仅仅一个字，杀气四溢.吓的原本口中喊冤的众人止了音，跟着便一个接着一个的吐了出来。

    “是世子夫人，她从进门起便嫉恨慧娘子夺了卫国公府的产业...”

    “女君出事后，庄氏派人来找过她，许诺...”

    “田嬷嬷就是奴才照她的吩咐才...”

    “...”

    “求国公饶命...求国公...我们的卖身契都在世子夫人手里，是不得已...”

    堂中的求饶声音和磕头声响混成一片，堂上男人漠然不改。转目向长孙问道，“泰和，你父亲镇守北疆，便由你来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祖父...”卫泰和脸上惨白一片。先前的怀疑成了真，原来母亲也曾参与姑母之事。整个人犹如信念崩塌，不能自已。眼下祖父却又问他。可，那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如何能...渐渐的他垂下了头，没有言声。

    卫进忠将他的神色收进眼里，眸底有无人察觉的遗憾。随后将目光掠过身形哀绝的孙女，冷色减了几分。最终将视线锁定在卫泰安身上。

    “泰安，你说。如何处置你嫡母？”

    卫泰安闻音，抬头对上祖父双目。先是皱眉，后不急不缓的说道，“母亲虽因恋财而至田嬷嬷身亡，但她非是害死姑母元凶。如今真相大白，姑母得以告慰。孙儿觉得...不如将其安置在府内佛堂即可。”

    卫进忠听他说完，面上未变，眼底划过一道亮光。但未直接颔首，反而向长孙说道，“泰和，待御驾归京，你便尽快完婚。”

    “是。”卫泰和心下未定，恍惚应道。

    “卫国公府的东西，即便是本公说扔了，那也不是旁人所能觊觎的。既然敢痴心妄想，那便作好承担的后果。”卫进忠起身而立，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无情。

    说完，叫人将方才锁来的诸人通通杖毙。然后不再理会堂下四人，挥袖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