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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出院证明上签了字,医生又说:“回去以后多休息,虽说装了起搏器可以开车, 但你从前做过搭桥, 存在基础疾病,如果路况不好, 不要上路。” “行。” “这两天医院床位不紧, 你如果哪里不舒服, 其实可以再观察两天。我的办公室在门诊七楼心外科,左手第一间,有什么问题,随时过来咨询。” “知道了,谢谢您了大夫。” 刘医生一走,程昶独自在病床上坐了一会儿,随即拿了床头的干净衣服,去洗手间里换下病号服。 他是三天前醒来的。 睁眼的一刹那,眼前仍是灼艳的黄昏与滚滚烈火。 他这一生与人无害,即使时空轮转,一时间仍无法从皇城司大火的焚炙中抽离。 心中恨意难以消减,他什么人都不想见,每天除了必要的护理与检查,他都要求一个人呆在病房内。 直到手心触碰到一个温凉的事物,心神才慢慢回缓。 那是云浠送给他的铜簪。 上次是平安符,这次是铜簪,程昶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记得最后的最后,他在一片茫茫雾野里看到金色的蛱蝶,蛱蝶温柔振翅,就像上一回,他落崖时看到的那样。 程昶努力理顺思绪,眼前疑无路,那么一切只能照旧。 段明成有事先回上海了,临走前帮他把笔记本捎了过来,程昶冷静异常地打开笔记本,查了下公司邮件,挑重要的回复了,随后静坐了大半日,他想他大约能猜到自己为什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一命双轨,濒死之境穿越时空。但他仍想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决定早点出院。 廖卓这几日都在病房外陪护,今天早上好像有什么事,出去了,程昶从洗手间换完衣服出来,看到她的微信:我离开一会儿,尽快回来。 程昶想了一下,回复道:我有点急事要办,先出院了,你忙完就回家吧,希望你一切顺利。然后把手机揣进兜里,去护士站结账。 接待程昶的是护士长,她把他的费用清单打出来,说:“所用费用都从您留在这的银行卡上扣除了,同样的清单医院往您的邮箱里,手机短信上都发了一份,有什么问题打最下面这个电话咨询,出院后记得按时吃药。” 程昶点头道了声谢,问:“我刚进医院那天,有个老和尚来看我,您知道他任何联系方式吗?” “神神叨叨那个?早走了,什么联系方式都没留。” “那送我入院的徐警官呢?” “这个有,他留了姓名和单位地址,我放在办公室了,等着,我拿给你。” 护士长说完,交代一旁两个小护士两句,快步去办公室了。 这会儿刚好午过,住院部多的是来探病的,程昶等在护士站,他穿着浅灰色毛衣,深色休闲裤,微开的领口依稀可见锁骨,目光分明干净如水,不知经历过什么,眉间竟有风霜凛冽。 他就这么沉默地站着,整个人温柔又凌厉,英俊逼人至极,以至于往来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转脸来看他。 其中一个小护士鼓足勇气走上前,问:“小哥哥,能不能加个微信呀?” 程昶看她一眼,没说话,移开目光。 正好这时护士长回来了,她把警察的单位地址给程昶,以为他是想过去道谢,就说:“您昏迷那会儿,上海的张大夫,就您中山医院的主治大夫,来杭州出差,特地过来看了您,您也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程昶道:“行。” 台风过去,天气回暖了点,下午风很大,程昶走到停车场,坐在车里给张医生发了条道谢的短信,开车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廖卓从马路对面跑来。 她是看到程昶的微信,特地赶回来的,隔着车门敲了敲窗,比划着问他去哪儿。 她台风天进山找他,毕竟救了他的命。 程昶摁下车窗,如实道:“我去趟派出所。” 廖卓说:“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程昶想了一下:“我之后可能还有点事。” “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你的,我是真有点事要去派出所一趟。”廖卓道,她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顿了半晌才说,“是我舅舅的事。” 程昶点头:“行,上车吧。” 廖卓是去找民警咨询她舅舅借高利贷的事的,还没到下班时分,杭州的路并不堵,不一会儿到了城西派出所,所里的民警听了廖卓的事,说:“你这个属于民事纠纷,对方没有犯罪行为,你们也没掌握犯罪证据,所以不构成犯罪事实,我们这儿不好立案,一般是主张协商解决,协商不了就找代理律师,也有交给仲裁庭的,总之要看情况。哦对了,有一条规定好像是说,借款超过百分之……百分之多少来着……” “百分之二十四。”程昶道,“借款年利率超过百分之二十四的部分不受法律保护,不用偿还。”(注) 这是最高法院为防民间借款利息过高出台的条文,他是做风控的,多少知道一点。 “对,百分之二十四。”民警点头,“你舅舅要是实在还不上,先把该还的这一部分还了。我们这儿之前遇到过一个案例,等着,我去帮你翻一下。” “行,谢谢你了,警察同志。”廖卓道。 程昶看她这儿还有好一会儿,先一步回到接待大厅,找一名小民警打听了一下当日进山救他的徐警官的办公室,找到徐警官道了谢,顺便又问老和尚的手机号。 徐警官翻出笔录本,把老和尚的电话给程昶,劝说道:“这和尚看上去有点儿神神叨叨的,叫我说,不是什么坏人,那天你出事,他还下山找你来着,你女朋友前脚报警,他后脚电话就打我们这儿来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别怪他,好好跟他说。” 程昶道:“我知道,我就是找他问点事。” 出了派出所大厅,程昶站在大门口,拨通老和尚的手机,铃响三声,那头接了。 “喂?” “是我。”程昶道,“我醒了。” “……” “啪”一声,好像是手机落在了地上,过了会儿,又传来窸窸窣窣捡手机的声音。 老和尚哆嗦着地把手机捡起来,刚要挂,那头程昶适时道:“别挂,我有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