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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影卫,原本应该隐在暗处。弘瀚不允许他这样做,那他就只好跟在主人身边。 他就像一个初入人间的妖怪,对一切都很陌生很新奇。 他们缓缓超过一辆牛车时,里面传来女子们清脆的笑声,有人将野花丢向弘瀚。弘瀚随意接住其中一朵,别在马鞍上。这个举动引起女人们一阵笑闹,其中一个人嘎嘎笑的一点也不矜持,这和少年印象中的女人实在大相径庭。 当日头消失在地平线,队伍停下了脚步,人们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便是如此寻常不过的事,允也从来没见过。他学着侍卫们的做法,将马具从栗马的身上卸下,放它去河边吃草。饭后,在河边刷马的时候,有人来找他。 那人抱着一柄硕大的带鞘长刀,大剌剌的走过来,身量不高,却很壮,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几个刷马的侍卫互相递了个颜色,便无动于衷的继续干活。新来的,总要过这一关。 “听说你是主公新收的侍卫?”那人不客气的指着刷马的黑衣少年。 允不认识他,但他知道这是弘瀚的侍卫之一。对弘瀚身边的每个人,他都已经记住了长相,这是影必须掌握的。他不觉得自己需要结识并且熟识什么人,影门的前辈都是隐在暗处,除非必要从不显露身形。他摇了摇头,继续刷马。 对方将这理解为目中无人,他将长刀戳在河滩上,傲然道:“小子,亮兵刃吧!” 允抬起眼睛,十分不解。 “我,楚南人,霸刀门第六代传人,荆曲江。” 荆曲江指指自己。他自小练得一身好武艺,却因出身低微投告无门,直到月前遇到弘瀚,终于得了赏识,进入了侍卫队。因是新人,一直是侍卫中地位最低的一个。 “好叫小子知道,主公的侍卫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荆曲江并不拔刀,故作大度道:“让你先手。” 允对世间人情全然无知,不懂这人为什么要来无谓的挑衅,只好看向弘瀚。弘瀚在不远处的河岸上,正叼着一根草,和一个老叟聊着什么,根本没看这边。 被挑战的少年竟然还有心情去看别处,荆曲江感觉受到了轻视,“呵!” 他胳膊一抡,连刀带鞘便砸向允。 他没拔刀,同为侍卫,没必要见血——规矩还是要有的。况且他看少年年岁不大,就算武功不错,恐怕也十分有限。自己想要找人立威,意思意思就得了,没必要太欺负人。 那刀鞘看起来很沉重,来势汹汹。允当然可以躲开,但他如果躲了,马就会被刀鞘砸中。他很喜欢这匹性格温顺的马,已经给它取名叫做小栗。 允一瞬间抬起左臂,硬抗了这一击。 刀鞘砸在小臂上,这力道,不骨折也够受的。却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竟有金属声! 荆曲江只觉得仿佛砸在了铁砧上,一股巨力反弹而来,退了一步方站定。看着黑衣少年混若无事的站直身体,他心里震惊极了。他知道自己天生力大,练武可谓得心应手,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罕有敌手,在楚湘一带闯出不小的名头。然而对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单薄毫不起眼,竟然一举手就挡住了自己一击。 他固然没用全力,但对方也太过轻描淡写。 荆曲江不曾跟着西炎伯上圻山打猎,因此也不曾见过少年空手接箭的本事。此时他收了轻视之心,甩脱刀鞘,决定拿出真功夫。 允再看向河边。弘瀚已经听到动静瞧过来,也不过是翘了翘那根草,就继续去聊了。没有命令,允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对方没有给他选择,大刀呼啸着过来了。此时正是黄昏,河滩上一片波光粼粼,大刀映着夕阳也是金光闪闪。四周侍卫们本来就很无聊,立时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荆曲江练武的天资极好,自小也十分勤奋,已经得了霸刀门的精髓。霸刀门走的是威猛刚烈的刀法,招招沉稳,以势压人。他的招式也是大开大合,十分刚猛。正常人对上,少不得游走缠斗,暂避其锋。 然而黑衣少年看似文弱,武功竟也是刚猛的路数。他一步不退,一招招皆是硬抗。 待荆曲江十六招大刀使完,一个后纵脱了开去,呼呼喘气。霸刀门精髓便是这十六招,再多的花样,也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开始他心中尚且不服,现在他只剩下惊叹。以这样的年岁,就有这样的功力,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他出来的时候师父谆谆教导,说武学一道,高人辈出,让他不可沾沾自喜。以前荆曲江不过是做个样子故作谦虚,如今是真的佩服了。 他双拳一抱,肃然道:“敬仰!高姓?” 允见他如此,却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如何敬拜天地,如何对天子行礼,如何对主人行礼,却没学过怎么和其他的武人做礼。仓促间抬手,却是做了个士人的平礼,“我叫做允。”说话气息丝毫不乱,显然还大有余力。 荆曲江早看见了他手上烙印,知道是个奴隶。奴隶是没有姓的,只有名字。他并不因此而轻视了允,郑重的抱拳做礼,提刀走了。 第7章 夜 有人在夜色中悄悄的靠近。 允睁开眼睛。影的睡眠很浅。火契之后,原本不易控制的炽焰内息已经完全归入经脉,永不停歇的缓缓流转,使人可以随时保持警醒。 他坐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靠着一截枯树,距离弘瀚的帐篷大约二十步。若有变故,他能够在一息之内到达主人身边。一息之隔,是影卫守护主人的距离。 从气息和脚步判断,来人显然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还是个女人,她行走的方向正冲着弘瀚的帐篷。以弘瀚的武力,这个女人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允正纠结会不会有毒物的时候,侍卫们也发觉了来人。 “翠姑娘来啦。”他们熟稔的打个招呼。 “伯爷今儿拿了我的花!”女子骄傲的说,扭扭捏捏的走入弘瀚的帐篷。 允记起这个声音,正是牛车上笑的很不矜持的那个女子。然后他惊讶的看到帐篷上的两个身影抱到了一起。将军的帐篷只有一人来高,用粗陋的厚油布搭成,完全无法遮挡内部的灯光,里面的人影十分清晰的投影在帐篷上。 四周传来侍卫们的窃笑,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又各自躺倒。 片刻后,帐篷里便传来□□和喘息声。 允觉得自己不应该看下去。然而他又不能离开主人身边。不知道影门的前辈都是怎样做的,他虽然看了无数的竹简,却没有一个提及这种事。正纠结着,就无可回避的看到弘瀚耸动的身影,听到女子的惊喘和□□。 一瞬间,原先懵懂的东西骤然清晰,允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他以为那是火契的一部分…… 心口毫无预兆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