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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十三年的春天,北凉原。 晴空下的草原格外的绿,远处起伏的山丘像羔羊柔软的脊背,连着天际,一色的蓝。 两匹马先后驰过一片平原,前面的是一匹青灰色的大马,马上坐着的年轻人穿着北凉服饰,即使在这样暖和的天气里,左肩还搭着一块毛皮。他松松地拉着缰绳,满脸惬意地骑在马上,仰头迎着和煦的阳光,丝毫不在意胯下仍在奔跑的坐骑。 后面那个骑马的人轻轻点头:“我时常见北凉的牧民们像你这样跑马,赶着自己的羊群,这样的自在是大多中原人学不来的。” 年轻人转过头来笑了笑:“听说中原的小孩出生后是睡在木制的摇床上,而北凉的孩子则是在马背上长大,没事的时候骑马放牧,一旦战乱就要提弓上马,一生都颠簸漂泊,难得安逸。但是生在北凉的人,往往没有感伤,只有感激。” 他低声说完,收住坐骑的步子,然后缓缓地唱起一支北凉的歌谣来,这全然不同于中原清亮的小调,嘶哑而苍凉,顺着风传得很远。后面的人听着,轻轻用手打着拍子,嘴角有丝笑意。 年轻人直到唱完,才想起身后还有听者,他尴尬地摸了摸脖子:“让将军见笑了。” 百里霂摇头:“这歌很好,以前常听城下的牧人唱,我粗略懂些北凉语,听大意似乎是说远方有个美丽的姑娘,在帐篷里等我归去,是么?” 阿穆尔局促地笑了:“是,这其实是首情歌,从小就听我阿爸唱的。” “唔,”百里霂点了点头,“这不只是情歌,还是首战歌啊。你们的武士从战场上带走同伴尸首,那时候唱起这首歌来,只听得出无限的悲凉和愤恨。” 阿穆尔原本还明朗的神情慢慢低落了下去,没有接话。 “阿穆尔,这次乞颜大汗和扎干汗王的一战,死伤很惨重吧。”百里霂看着年轻人的眼睛,低声问道。 “这……”阿穆尔低下头,抓着手里的缰绳,“将军,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大汗还在等着。” 百里霂露出了然的神色,没有再问。他策马上去,与阿穆尔并肩,看着他执鞭的左手:“这次你也上战场了?你的右臂……” 阿穆尔摸了摸右臂:“被砍中了一刀,幸好骨头没有断。” “和同族相战,不甘心吧?” “没什么不甘心的,科尔沁家世世代代忠于大汗,”阿穆尔放下捂着右臂的手,“大汗的敌人就是阿穆尔的敌人。” 此时的灵州城一片肃静,却又隐藏了些sao乱。 州牧杜昇穿着整整齐齐的朝服,额头上一层的油汗,低声问道:“来了没有?” “禀报杜大人,还有二十里。” 杜昇又向后面的那排武将扫了一眼,最后将视线停在了曲舜身上:“曲副将,你让我说什么好,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场面,百里将军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该放一放,怎么就出城去见乞颜了。”他喘了一口气,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水,“听说皇上此次御驾亲临,正是因为听了传言说大将军私通北凉,这下倒好,直接坐实了这罪名。” 曲舜好脾气地笑了笑:“今早北凉使臣一来,末将就劝了,可是大将军的脾气杜大人也是知道的,向来是说一不二,不过我估摸着午时过后将军也就该回来了。” “午时过后?”杜昇眼睛一瞪,“圣驾眼看就要到了,这中间的几个时辰我们怎么跟圣上交待!” 他刚说着,那边就一叠声地喊开了:“杜大人,看见御辇了。” 杜昇将手里的茶碗一丢,掀起袍服就向前跑去,扯着嗓子对一众文官喊道:“跪好,都跪好。” 曲舜等一干武将跪在后面,远远地只能看见御辇鹅黄的顶子,跟着前面的礼官山呼万岁,之后寂静了一会,身边眼力好的宋安突然悄声道:“出来了,皇上下车了。” 曲舜好奇地抬起头向前张望,但看不清楚人群中那几个晃动的影子,便问宋安道:“哎,皇上长什么样?” 宋安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嘿嘿一笑:“看不太清,只能看见皇上穿的衣服是檀色的,好像在对杜大人说话。” 过了一会,前面有人传话道:“两边散开,恭迎圣驾。” 御辇的车轮碾过灵州城的青石板路发出声响,节奏缓慢而单调。曲舜一直低着头,觉得手心里快要捏出汗来,他能听出辇车越来越近,他琢磨着等到大辇从面前过去时,偷偷看一眼车内皇帝的脸,应该不算什么大的罪过吧。 就在车轮声行至跟前的时候,杜昇的声音突然响起了,陪着十足的小心:“皇上,这位是百里大将军身边的副将曲舜。” 曲舜听见自己的名字一愣,呆呆地抬起头来,与大辇中那个男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男人面容十分俊朗,眼睛跟百里霂生得很像,瞳孔黧黑,但远没有那么锐利,看起来还算和善。 “末将曲舜,参见圣上。”曲舜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抖,却无法遏制。 皇帝的声音略低:“曲舜?就由你来带路吧。” 曲舜被身后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是,是!”他抬膝站了起来,又疑心自己失了礼数,回头向大辇里看了一眼。大辇左右的帐幔都撩了起来,皇上还在偏头打量城中的格局,没有看他,倒是他身边坐着的一个内监服饰的人对曲舜温和地笑了笑:“曲副将请上马引路。” 曲舜搞不清楚这人的身份,略一低头,牵过自己的马,翻身骑上,小心地勒着缰绳,听着身后车辇的声响,背上丝丝地冒着汗。 圣驾到了杜昇府上后,自然是开一桌奢华的宴席,曲舜没有进入内堂的机会,跟大多人挤在外面花厅,说是等着候旨。 突然一个人在后面拉了拉他衣袖:“曲副将。” 曲舜转过头去:“苏主簿?” 苏漓一脸兴奋:“你见着皇上没有,我听说皇上钦点你引路,你一定看得最清楚是不是?”他不等曲舜答话,又道,“我本来没机会来的,正好赶完了要送的文书,顺道偷溜来瞧瞧。” 曲舜点点头:“看见了,皇上挺年轻的。” “哦。”苏漓摸了摸头,像是找话说,“皇上在里面用午膳,你们怎么不抽空去吃饭?” “听诸位大人说要在这里候旨,不能随意离开。” 苏漓脸一皱,重重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边有宴席吃,特意空着肚子来的。” 曲舜有些好笑:“不然你去厨房看看……” 他们正说着,人群又sao动起来,礼官高声道:“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