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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腿生了热疮,痛痒难当,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好不容易来到太虚宫门前,却见这里大门紧闭,门外连半个人影也没有。他强撑著上前拍响沈重的门环,过了许久,才有个道童开了条门缝,向他扫了一眼便道:“本道宫没有吃食施舍,你去旁的地方看看吧。”说完便要关门,小六子忙一手撑住:“我不是讨饭,我……我是安平县胡教头的徒弟,我叫……”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那道童便翻了个白眼道:“什麽胡教头李教头,我不识得。” “那天德道长呢!”小六子情急之下报出了师祖的名号。 “天德道长?”道童摇了摇头,“开春时患了时疾,如今已仙逝了。” 小六子双腿一软,几乎跪了下去,他从不曾料到,无望之中竟还能如此绝望。那小道童看他脸色惨白的模样,又要关门,却听身後有人道:“门外是谁?” 小六子听见那声音,登时退了两步,他如今身著破衣,满面尘土,实在不知该用什麽面目再见他,心里又是胆怯又是期冀。 道童立刻道:“回禀云弘师兄,门外是个小乞丐,我正要打发他走。” 隐约听云弘“嗯”了一声,然後一片白色就从门後闪了出来,他依旧穿著素色的道服,如同记忆中一般的高洁沈静,那淡漠的眼眸一抬,正与小六子对视上。 小六子又退了一步,脚下一滑便跌坐到了地上,他不知此间重逢该说些什麽,他甚至害怕云弘过来搀扶他时自己身上的泥土会弄污他的衣襟。 云弘却很快转过了视线,回身向道童道:“那乞儿看著可怜,把这个给他吧。” 道童走了出来,抬著下巴道:“哎,算你运气好,碰著我们云弘师兄,这串钱送你了。”他伸出胖胖的短手来,却迟迟不见对方来接,便赌气将钱扔到对方面前,转身回去把门狠狠关上了。 铜板挨个从串钱的绳口落下来,四散地滚了一地,小六子痴痴地捡起一枚,透过那铜板孔洞里看向太虚宫的大门,那门也渺小起来,仿佛只容得下方才那抹白衣,风一样飘回了那门里。这场只有他独自尴尬与期盼的重逢,云弘竟已是不认得他了。 小六子花了七八日的时间,一路走到了一个叫做黄桥县的小城,在路上,一个接一个地用掉了云弘给的那些铜板,当到达这县城时,身上只剩下怀中那块小小的碎银,但即使被捂得发热,他也不想把这个花出去。双腿上的热疮因为没有料理的关系,愈发严重溃烂,走走停停,最後只得无力地靠在一个铺子门口休息。 他身後是间规模不大的米铺,正值傍晚吃饭的时候,铺子里的夥计都聚在门口吃饭,饭菜的香味惹得小六子愈发饥饿难耐。他靠在门槛上踌躇著该如何张口讨要的时候,肩膀忽然被拍了拍,一个肤色黝黑的小姑娘端著碗热腾腾的米饭放到他面前,然後抿嘴一笑就走回了铺子。 小六子连谢也忘了说,几口就把那碗饭吞了个精光,这才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他拖曳著腿走进米铺,将空碗放在低头打算盘的掌柜面前。 掌柜并没抬头,只微微点了点:“没吃饱让翠妞再给你盛一碗。” 小六子低低道:“不必了,多谢。” 吃饱了饭的夥计们已开始前前後後忙著搬卸货物,小六子杵在这也觉碍事,便默默走出门外,谁料一个夥计笨手笨脚不知撞到了哪里,两大袋米兜头向他撒了下来。小六子一把撞开了他,随即足尖一挑,倾过身将那两个米袋接个正著,他随胡元臻习的内功底子甚好,抗两袋米倒是轻巧。 等他把米袋送回铺子,那掌柜不知何时已抬起了头,看著他道:“这位小兄弟,留在铺里给我做夥计怎麽样?” 小六子就这麽留在了这个周记米铺做了几个月的夥计,在徒以果腹的同时,复仇的种子已在他心中种下,夜夜野草一样的疯长,他始终能梦见曾经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染了血,向他哭诉他们极刑的苦痛,还有胡府屋檐下挂满了的空空繈褓仍在迎风飘荡。 掌柜家女儿翠妞待小六子十分好,用米汤替他擦洗生了疮的腿数月,那恶疮渐渐地好了。他在铺子里虽然话不多,做事却勤快麻利,每日干的力气活足足抵上旁人两三倍,由不得掌柜喜欢他,没过些日子甚至问起他的生辰年月,看样子若不是他年纪小都想招他入赘才好。 很快又到了年底,米铺的生意愈加的忙,这日接了一笔单子竟一口气要了十车的米,周掌柜喜不自胜,忙领了好几个夥计将米送到锦州城这家大户去,作为铺子里能干的夥计,小六子自然也被派了去。 锦州城邻近黄桥县,清晨出发黄昏抵达,订米的是锦州城赫赫有名的江南镖局,老远便能瞧见那气派显赫的院子外插著镖旗。 “这就送来了?就数你家铺子手脚快,”一个看著像管事的老头向周掌柜笑道,“快,让他们把米卸了送到库房去。” 足足十车的米,光搬卸就花费了半个时辰,库房位於镖局後院最里间的屋子,小六子扛著米袋刚走过穿堂便听见偏院里有人声音低沈地说道:“这趟镖可是大票,要送去都城给摄政王爷的贺礼,你们几个接镖时都小心些。” 小六子心内猛地跳了几跳,他用力咬了咬下唇,低了头仍去卸米,暗地里却细细打量了起来,後院里来来往往不少镖局的人,有一人却显目得很。那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束袖,紫袍,身形十分雄壮,眉宇间气度不凡。小六子悄声向库房的帮工问道:“那个大叔是什麽人啊,看著好生威风。” 帮工冲他竖了个麽指:“小兄弟有眼力,那是我们郑总镖头,他那手好刀法在整个锦州城都是赫赫有名的。” 小六子猛一点头,放下身上米袋就直向那位郑镖头奔了过去,随後直直向他跪了下来。 郑镖头显然被吓了一跳,愕然道:“你……你是何人,要做什麽?” “镖头,我是周记米铺的夥计,求您把我收入江南镖局门下。”小六子俯身磕了个头,又抬头望向他。 “米铺的夥计?”郑镖头微一皱眉,“你若是想做帮工,该去门口问问管家才是。” 小六子摇头道:“不,我想做镖师。” 这下子,院里看热闹的全都哄堂大笑起来,郑镖头也哑然失笑:“孩子,你且起来,回去练两年功夫再来找我。” 小六子不肯起来,抱拳向他道:“郑总镖头,我自幼习武,师从太虚道宫,数月前家中突变,落魄至黄桥县,这才在米铺里栖身。” 郑镖头慢慢收起了笑脸,问道:“你当真师从太虚宫,又为何落魄?” 小六子咬了咬下唇:“我父母原先在衢州经商,因我先天不足,身体羸弱,故而把我送入太虚宫习武,拜在元朔真人门下。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