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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为何不肯信我?” “为何不肯信我?” 第164章 振衣飞石(164) 谢茂怔怔地僵在原处。 他喜欢让衣飞石伏在自己怀里, 尤其是二人在榻上燕息,衣飞石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趴在他怀里,他就轻轻搂着衣飞石的腰肢, 让衣大将军也乖乖伏着小鸟依人的滋味, 真是惬意极了。 衣飞石一开始不习惯, 后来发现他喜欢这样, 也就慢慢地养成了习惯。 侧脸贴着胸膛是亲昵, 额头顶着胸膛是什么呢? 这动作是极放肆的。 人怒极之时,会用头顶撞人,这是一种玉石俱焚的攻击方式。 ——哪怕撞得头破血流, 脑浆子飞出来, 我也要攻击你!与你同归于尽! 可是, 衣飞石没有用力冲撞, 他只是将额头抵在谢茂的胸膛上,就像是匍匐在偶像之前, 用额头碰触大地,将所有的痛苦和虔诚都献给了自己的神佛。 谢茂读懂了他的无助与痛苦, 所以, 谢茂很意外。 他从未见过这样痛苦的衣飞石。 前世的衣大将军自不必说, 与谢茂相处时,君臣奏对一板一眼,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一句出格多余的话都不会有, 皇帝不特指,他甚至都不会抬头看一看皇帝的下巴,目光始终落在地上。 这辈子的衣飞石活泼放肆许多,会笑,会闹,会适可而止的撒娇,逼急了也会亮出乳牙,轻轻咬谢茂一口,然而,他也不是哪家被宠坏的孩子,在皇帝跟前,一切都是有度的。哪怕此前谢茂误解痛斥他,甚至要屈打他,他无奈气急,最终也还是隐忍下来,耐着性子一点点解释。 对衣飞石而言,情绪是他行事的结果,而非行事的原因。 他很少让情绪控制自己。 这是衣飞石第一次将痛苦毫不遮掩地坦承在皇帝面前。 他无助地将额头磕在皇帝胸口上,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地质问,为什么不信我? 这绝不是臣子对君上的态度。甚至也不是从前恭顺乖巧体贴的衣飞石对谢茂的态度。衣飞石一直谨慎自守,遵循着臣下的本份风度,有喜怒哀乐都深藏在心中,能呈现在御前的都是经过遴选,由衣飞石亲自确认不会让皇帝不快不悦的情绪。 他第一次没有想过,说了这番话,能达到什么目的?说了这番话,会有什么下场? 就是想说。 就是心中痛苦到了极处,忍不住想问一问,为什么? 他的情绪如此强烈,哪怕谢茂看不见他的表情,单从他紧绷戒备的姿态和饱含痛苦的声息中,就读出了他此时所有的决绝。这是一种激烈到不愿意思考斟酌的放纵。 谢茂奇异地并未察觉到被冒犯的恼怒。 这一个瞬间,谢茂觉得,衣飞石对他说的话既非质问也非倾诉,而是一种求助。 小衣无助了。 小衣没办法了。 他在求朕帮帮他,救救他。 …… 陛下为何不肯信我?——求你帮帮我,求你想办法让陛下相信我。 谢茂记忆中的衣飞石从来不需要求人。 面对人生中所有的挫折、磨难、痛苦,衣飞石都能自己一肩扛起,越活越坚强潇洒漂亮。 前世遭遇了灭门惨祸,从云端跌入污泥,衣飞石毫无根基地混迹行伍之中,一步一步成为国之栋梁,成为千万人倚赖仰仗的大将军,成为皇帝平乱治世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从来都是别人需要他,别人求着他,他何尝要求别人? 求人不如求己。 前世,衣飞石一生都只向自己求救。在衣飞石看来,能救他的,也只有他自己。 是朕今生笼络住了他,磨去了他心上的坚冰与棱角。他相信朕,信赖朕,才会向朕求助。他走投无路时,除了默默隐忍在心自承因果,另一条路,就是向朕求救。 ——在他心中,朕是他的自己人。 ——朕,就是他走投无路时,可行的另一条路。 这个念头让谢茂所有愤怒猜忌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相比起衣飞石,其他都是不重要的。 他不理解被衣飞石爱护的感受,他所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被衣飞石依赖的存在感。 他害怕衣飞石不需要自己,离开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就像前世那样,哪怕没有他,衣飞石也能孤独沉默强大地活着。 小衣依赖朕。小衣需要朕。小衣离不开朕。 这就是他从衣飞石那几句痛苦的质问中得到的讯息。 道理?这时候还讲什么道理?朕的小衣都没办法了,朕岂能不体谅周全他?若朕不能周全他,他还要朕有什么用? 谢茂用手慢慢抚摩衣飞石因痛苦紧绷的颈项。 他的手绵软厚实,带着熨帖的暖意,从衣飞石的颈项到后背缓慢规律地轻抚,渐渐抚平衣飞石的紧张,也渐渐推开了衣飞石的痛苦。 语言不是唯一的沟通方式。 谢茂安慰的爱抚充满了善念与爱惜,通过摩挲的体温,完整地传递给了衣飞石。 “朕不是不信你……” 感觉到衣飞石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谢茂的手也摸进了衣飞石的衣裳底下,慢慢抚摸他滑软柔韧的背肌,不过,他仍旧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 “朕只是不明白,你去黎州阻了谢范劫囚,怎么就是为了朕?” 衣飞石这一整天也都在反省自己的错处,他本以为皇帝是劝不动的,可是,皇帝说了,只要他求情,皇帝就能看着他的面子饶了谢范——他哪里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 到后来,君臣二人争执的就是他往黎州一行的动机问题了。 相比起钻了牛角尖一直在转轱辘的皇帝,衣飞石脑子反而清醒两分。他一直说黎王对皇帝如何重要,皇帝根本理解不了,他大概就明白了,谢范在皇帝心目中,是真的不重要。 思忖片刻之后,衣飞石只能拿自己说事:“陛下,若我早十年知道大嫂私掘金矿、涉及资敌之事,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她。若我早十年知道大哥……” 提及已逝的衣飞金,他仍旧不忍心说长兄坏话,含糊了一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