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从回忆中抽离，柯限脑子空白了一瞬。曾经的画面如同电影般的交叉放映起来。使他有些分不清现在处在何时何地。

    下一秒，几步之遥的隔壁翻身卷起的被子声传了出来，中间隔着木门，让人听不真切。柯限脚步不停的朝隔壁走了过去，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刚想推门进去，柯限不知想到什么没动作。犹豫了片刻，才试探的先喊道，“嘉嘉？”

    意料之内的没有得到回应。

    柯限唇角一勾，将门开了半。正好听到少女被打扰无意识的烦躁呓语声。从门口看过去，只能看到半边被埋在枕头上的脑袋。

    黑发铺了满枕，与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起床了。”

    床上的人回以沉默，用行动代替了回答——被子鼓起了一个包，如同茧一般蠕动了两下，然后，接着不动了。

    柯限似乎有耐心，也不恼。将床上停止蠕动的茧一包，抱到自己腿上。手绕到后面，轻拍了两下。像是接触封印一般，那茧终于破了一个小口。

    柯嘉眯眯眼，哼哼着睁开了双眼，与柯限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然后，她彻底醒了。

    柯嘉立马爬起来，将自己裹着后退了两步。

    腿上的重量骤然消失，手上动作扑了个空。柯限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的朝那边坐过去了点。

    压抑着嗓音哑声道：“醒了就起床。”

    “嗯……”

    “哥你先出去。”

    “赶哥哥走？”虽说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没多少疑惑，略微有些不满，像是知道答案的反问。

    柯嘉今天有点奇怪。

    像是刻意的…保持着某种距离。

    柯限压抑着某些不满，睨了睨她脸色发白的小脸，伸手将柯嘉额前两侧的发丝理了理，“好了，去洗漱吧。”

    说完将手滑到脸蛋，顺手揉捏了下。软滑的手感刺激着手心，柯限动作顿住，一时竟忘了离开。

    “好。”

    直到柯嘉熟悉的声音响起。柯限才终于，如梦初醒般地起身走向门外。

    “啪嗒。”门被轻轻关上，直接将还迫不及待卷入房间的冷风阻在门外，“快一点，早饭已经好了。”

    待柯限走后，柯嘉身子才放松下来，整个人摔在柔软的大床上，背部轻轻陷入柔软，如同坠入一片厚重的棉花糖。

    床垫是前两年柯限跟她换的，因为有段时间她总是睡的腰酸背痛。偶然提了一嘴，当天下午就来了人送货上门。

    睡了几次发现意外的舒服，查过才发现，他买的床垫出奇的贵。

    是他三个月兼职赚来的钱买来的——当时看着他毫不心疼的买下床垫，还笑说，“我们阿嘉要用最好的。”

    说不出的难受，想起他用的那套硬到不行的床板与床垫，后来总是找理由让柯限陪她睡。当时柯限还嘲笑她胆子小，怕黑。

    还不是为了他。

    即使两人已经是半大个成年人了。两人谁都没有戳破这层“兄妹关系而已”的保护壳。

    想来想去，都是她的错。

    孽。

    他不知情，但她知道。

    她不是他meimei。

    *

    她一直疑惑为什么从五岁开始，父亲对哥哥就开始怪怪的。

    明明之前爸爸mama一直对她们兄妹俩很好。爸爸体贴mama温柔，虽然两人没有像其他同学父母那样偶尔腻歪，亲密无间。

    但也算是互相包容，相互尊重。

    给了他们一个美好的童年。除去有时爸爸出差的时间。爸妈都会带她和哥哥出去玩，他们也不闹，他们知道，爸爸做生意很辛苦。

    但突然之间，爸爸就好像不爱哥哥了。

    从那个被打碎的碗开始。

    那天晚上柯崇信结束工作回来吃饭，却发现李宗瑶下午出了门到现在却迟迟未归，柯崇信本就强颜欢笑的脸，瞬间冰冷。

    但面上平静不已，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柯嘉本人神经大条，再加上年龄小，压根读不懂所谓情绪。她只知道开心会笑，难过会哭。所以看见爸爸她也没多想，就要跑过去缠着他玩。

    “爸，先吃饭。”

    柯限用手挡住了柯嘉将过去的身体，将她隔在身后。

    转去端饭。

    是中午mama留下让他们晚上热着吃的饭。

    “爸，给。”柯崇信没动手接，柯限抱着几个碗，从中拿出绿色那只。只可惜还未成熟的孩子平衡力也终归是差了点。

    拿碗的同时没注意松了臂——碗接二连三的掉落下来。

    碎片飞得七零八落，散在每个角落。

    “啪。”   柯嘉屏息瞬间，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柯限消瘦的脸上。

    “拿个碗也能给老子拿掉，你妈平时怎么教你做事的？”柯限没吭声，就像是置身事外的路人，只是蹲下身清理的速度加快了些。

    “他妈的。”再怎么发泄，得不到回应。面对面前这个闷葫芦，柯崇信也失了办法，只憋着一肚子火，转身回了屋，带起一声巨响。

    柯嘉看过去时，柯限已将抚上肿胀的半边脸的那只手放下来，轻摸她的头，温声安抚她，“哥哥没事。”

    这火发的离奇。

    也让柯嘉的心不安到了极点，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情，用她知道的话来讲，她觉得，他们一家四口可能都要分开了。

    所以她格外紧张。

    都说小孩粗神经，从不会有人把小孩与敏感两字挂钩。但往往，小孩比大人更加敏感——只是从来不说。

    有了一层担忧，柯嘉心里总是藏着事。

    当晚睡觉，柯嘉躺在床上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解决办法。

    直接问问不出什么，反而会被爸妈说是瞎想。但她每天要上学…哥哥也要上学…她哪来的时间呢？

    难道真是自己瞎想了？爸爸mama很好，哥哥也很好？

    就这样自己把自己劝好，柯嘉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没再自己吓自己。

    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提，双脚压在被子两端，顺势往里一裹，整个人被包进被子里。

    柯嘉舒服的叹了声，没几分钟就来了困意，只可惜天不遂人意，将坠入梦境的前几秒，突然来的尿意将她吵醒。

    刻意忽略的这种感觉，反而更加刺激感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没办法，柯嘉只得起身去卫生间。

    “你这几天过的可舒服？”

    “你有话就好好说，少夹枪带棒的。”

    爸妈的声音透过这不太隔音的门传来，语句中带着气，一下比一下急。柯嘉本是出来上厕所，听到两人谈话被定在原地。

    “这几天你说加班，是真的在加班吗？”

    “不相信你自己去问。”

    “我今天看到周凯了，他回国了是吧。你们这几天，一面也没见？”

    柯嘉小心翼翼迈开腿，生怕发出一点声音。靠着墙，慢慢移过去。

    她mama的声音冷静，缓慢吐出一字一句，“见，与不见又如何，你别忘了我们结婚前说的。”

    回应她的是压抑着的粗重呼吸声，“别给老子做的太明显，你让我怎么面对街坊四邻，我被带绿帽子？”

    柯崇信咬牙切齿，“再有一次，带着你儿子滚出去。”

    儿子？

    是哥哥？

    几岁的柯嘉还不能完全吸收提取到这句话的含义，但此事与哥哥有关，而且很有可能，哥哥会离开这个家。

    但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说，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周凯”是何人，只得把这一肚子疑惑放在心里，她能做的事很少，只能表现得很懂事，帮家里多干些活。

    这样爸爸不会生气，也不会赶哥哥走。

    ——

    很快回归主线。

    这两章交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