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番外-夜鹰(四)
38.番外-夜鹰(四)
第二天下午,在我们按着课表,照常于画室里集训的休息间隙前,我依然保持着一副和蔼可亲并且毫不在意蓝冬的模样;而她,也一如往昔地没有给我任何多余的眼神,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一世得再次和我的幻想重叠在了一起。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其实自己不过也是个下贱得和其他学飞蛾扑火的人没什么两样的存在:越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对方的喜欢,就越想去拚命争取和臆测,臆测这个人对自己的真实看法,与实际体现出来的冷漠截然相反——尤其是当受到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的威胁时,这种渴望变得更为强烈,却又往往因为无可奈何而成为怅然若失的嫉妒,只是嫉妒。 这样相似的感情,联结着我此后所有爱过的人。尽管她们的名字在时间的激流里被冲淡成了模糊的符号,但感觉永远不会有变化:爱,或者恨,再无其他。 而这其中给我的知觉冲击最深刻的,便是蓝冬和蓝雨——其后呢?是我最意想不到的,前几天刚刚拒绝我的人。是林雀,那个麻雀一样的家伙。但我一时并不想再提起她的更多。 再说回来,我知道我越来越厌恶蓝雨了。同时,我也很清楚,其实对她的恨意,我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开始了。尽管后来的确带了点爱,岂但我丝毫不认为这份爱在我心底有如泰山般的重量。 作为继女,我未尝在那个所谓家的大鸟笼里得到过一点爱,我向来都是以一个漂亮摆件的身份示人的,在珍视的人眼里没有分量,有用的时候就被推出来挨枪,没用的时候,谁去在意你的生死。就算在成为别人的继女之前,我的日子也没有好过一点。 到现在我也仍然保持着一份可笑的庆幸,庆幸我是母亲骄傲的作秀品,才没有因为父亲死掉,继而被势利的母亲抛弃为一个举目无依的流浪遗孤,并且延续了一直以来的富贵生活。 那这同我之前说的自信自相矛盾了吗?不,这恰恰相反。正如我也说过的,我仅仅是个十分缺爱的孩子。故我在父母亲戚那里碰了壁,便愈渐在朋友和陌生人的交往里,去更加努力地变成一个他们理想中的完美的人,然后连滚带爬,卑微地捧住一份依然不知真假的轻微的爱。 我慢慢迷失在这种错觉里,以至于我真的开始笃信自己的确是个被好多好多人爱着的人。但怎奈,我的身边同样不乏我继弟这样,即使什么也不做就能得到更多更多的爱的人——蓝雨也是这样的人。 和蓝雨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是在一场属于她的生日会。 这并不像我们家有些什么事,都忍不住举行个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的重大聚会那种迫不及待的哗众取宠感,而是很低调地只邀请了些关系好的亲戚朋友;而且可以不管别人的喜好与否,而随心所欲地说笑打闹、关上灯,父母就会那么亲切地挨着自己陪自己吹蜡烛、切蛋糕、不用看别人脸色就能畅快地说出自己的爱好和拥有它…太多太多。 只是一场简单的生日会,我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么多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嫉妒,我太嫉妒了。到了后来我被她所喜爱而不自觉地分享这些细微的小确幸,我也单视为虚伪的施舍。 可我也知道,我没法失去她。 下课铃响,余光扫见蓝冬久违地放下画笔起身,接着往厕所的方向离开的时候,我的小心思就开始使我躁动起来。 于是我再也伪装不下去,失了神似的去尾随起她来。 练习素描画难免不使手变得肮脏,我们先是一起洗了手。蓝冬保持着她惯有的波澜不惊的神态,细致入微所以显得慢吞吞地清洗着她的手,不希望在撩起她的浅色长棉服时被弄脏哪怕一点点。 我和她的洗手方式大概原本是没什么区别的,可我那时却因为一些龌龊的顾虑而十分暴躁地搓洗着,哪怕这样能引起她的丝毫注意也好。 事实是这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一边失落,一边又想,我不能再等待和踟蹰着了。 她不在意我,何尝不失为一种机会。 中途很碰巧的没有被其他洗手或离开的人妨碍,我便更放大了些胆子,于她准备关上隔间门的一瞬间——就那么闯了进去。 一切就这么轻易、又不太轻易地出现转机。 下一秒,在我用力踹门把门锁震下去后,蓝冬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和我对视,那张昳丽得无可挑剔的脸上终于对我露出了更精彩的表情——惊恐,害怕和畏惧。 在逼仄得险些无法容许两个人有距离地站立着的空间里,她被我按坐在了马桶盖上,嘴巴也被我严丝合缝地捂住,无论她怎样挣脱都没有任何作用。 我记得我很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自以为善良地微笑着凑近她,用左膝撑在她跨间的缝隙里,揽住她的肩膀后,在耳朵边轻轻说道:“昨天,体育课,图书馆,我全都知道了,还录了视频。” 没有意外的,蓝冬的身体顿时僵直了,试图推开我的手也停止发力。我心底因这些变化而雀跃不已。 我并没有如常理的演出一副对待恋人出轨对象应有的义愤填膺,虽然并不知晓蓝雨是否同她讲过我们的关系,但那不重要,我还是依计划里那样佯装与蓝雨毫无瓜葛,所以说辞就变成了:“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更多人知道你们姐妹间的那些事吧?” 在十多年前那个千禧年初的年代,即便是在发达城市,这种情感还是很隐秘的、被诟病的、没法被摆到台面上说的。因此没有更多人知道我和蓝雨的关系,还想着就算是在像现在一样处于一个更开放的社会里,我也打心底是很不愿意接受她的,毕竟我实在觉得我并不怎么喜欢她。 所以我便将此抓握成了我威胁蓝冬的最大筹码。 我深明蓝冬不是那种放肆妄为的类型,这下便心安理得地松开了手,期待着她的答案,彼时的一分一秒的流逝速度都更加缓慢了。 我看见蓝冬阖了下眼,紧拧住那双秀气的淡眉,脸色也愈来愈难看了,甚至有些泛红。 沉默一会儿后,她温吞地回话:“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 真是个好问题。 没想到蓝冬也有会问我这句话的那天到来,这就难免让人有些唏嘘。 “你可以猜猜看?”我不假思索地说。当我打算用秉承我一脉喜欢兜兜转转的话术戏弄她时,蓝冬的脸变得更红了,如同热病缠身似的,甚至鬓角都渗出了些薄汗,使我忍不住呆楞几秒。 蓝冬颤颤发抖地拉住我的衣襟,很不可思议的,她第一次朝我露出了哀求的眼神,好像还险些要哭出来:“等下再说吧?我…我想上厕所了,请你出去…求你…”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再次笑起来。 这下我没有了丝毫的窘迫,有种巩固主权地位的自豪感。在确定她是想上小号的后,我便愈发无所忌惮了,恶趣味前所未有地暴涨。 她就那么可怜地盯着我,呼吸也加快,我能感到她的身体在细微地战栗,犹如一只温驯乖巧而能够随意拿捏的小兽。她在我心里从未如此弱小、低矮,但我却没有出现怜惜之情。 我想也没想就把手机掏出来,打开相机,微微蹲下,对着她:“那好啊。你把裤子脱到脚踝,棉服拉开,站在马桶上尿吧?” 于我而言,那是我这辈子最叛逆、最疯狂的一次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