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泉淮军娘】月下清风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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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到,结果出来的如此之快,月泉宗刚开始调查,便有弟子报告说宗中一高阶弟子自今早便无踪迹,在驻地附近搜寻不到。 “今早?这是争斗一发生就趁机先行遁走了。”徐来感叹。 月泉淮听完回报后,眼中杀意就未退过,森然说道:“这人我有些印象,原本是宗内一普通内门弟子,可月泉宗内高阶弟子在战乱中损伤过多,他身手功法不错年前才被提上来。原来是他人的鹰犬。” 徐来知道令月泉宗人伤亡的战乱多是与唐的争端,心中一沉,忙将话题扯开:“那弟子平时与何人交好,可曾有异样?有谁见到他逃走的方向,雪路难行,或许我们还能有机会追上。” 月泉淮向身边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人谨慎答道:“那叛徒平日里为人亲和友善,与宗内多数弟子关系融洽,却并未有交好之人。北行一路上大家各司其职,也未有人察觉他的异样……只知他走前顺走了一马匹,驯马的弟子多有留意,像是往东去了。” “你们可留有他的衣物或那匹马的毛刷?”徐来问道。 “你要用犬?”月泉淮听见她所问之物,立马明了。 徐来摆手:“是狼,我们东都之狼可是搜寻的一把好手。这次随我而来的狼常年长于北地,尤其擅长在雪地中寻踪觅迹。那人才走半日,踪迹气味当有残留,不妨一试。” “可”,月泉淮首肯,随行弟子立刻退下,去取来那叛徒的衣物与相应的马具。 徐来响哨长鸣,只见一只健壮的银狼在雪地中急速奔来。因它皮毛的颜色与雪地相似,不甚明显,头上还被系了一条红缨。跑动之时,只见红影跃动,如一团烈火蹿至徐来身前。 狼不会像平常犬类一般摇尾讨好,用鼻尖轻碰徐来的手,打过招呼后,就反身于她面前坐定,仰首等待着她的指令。 徐来让月泉宗弟子将衣物马具放下,那银狼绕着圈仔细闻过后,转头向外奔去。 月泉淮望向那抹红影消失的方向,问道:“我们可需跟上?” “暂时不用,安康先行查探,应当很快就会回来。”徐来对自家小狼很是自信。 “安康?”月泉淮偏头,将目光移向她。 “嗯,我家小狼的名讳。宗主莫嫌这名俗气,对于活在战场上的我等来说,这可是最寻常的愿望。”徐来一笑。是啊,寻常却又奢侈的愿望。 这话月泉淮无立场去接,只是不语。 安康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在她身前“嗷呜”一叫,随后前爪交叠趴坐于地上,骄傲地等待着主人的夸奖。 徐来面露喜色对月泉淮说道:“可行,安康找到那人的踪迹了。我且向副将简单交代一二,随后立即带安康去追。” “我与你同去,月泉宗的叛徒当由月泉宗审理,轮不到外人插手。”月泉淮立刻吩咐弟子备马。 徐来本想劝他留下照看队伍,派个弟子跟着就是。可又念到月泉淮做事全凭自己喜好的个性,话到嘴边还是换了内容:“给我一炷香便可,稍后去队尾与您汇合。”随后出帐去寻副将交接队中事宜。 天策军言出必行,纵然队伍在山地驻扎要交代的事项颇多,徐来还是准时出现在约定地点。 冬季昼短,折腾了一日,两人一狼出发之时已是暮色苍苍。好在此时风雪暂歇,悬月初上就已见清朗,二人又皆武艺卓群,目力非凡,如练月光足以照亮前方去路。 他们运气很好,雪停止后,此前马行过的痕迹仍在,虽不甚清晰,但依稀仍可分辨。再加上有安康在侧相助,一路追赶十分顺利。 不……应该说过于顺利了…… 徐来多年军旅生涯,数次战场捡命,远比常人警觉,她越追越感不对,手下不禁扯了缰绳,放缓马速对身旁的月泉淮道:“月泉宗主,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何事?”月泉淮见她与自己说话,也将速度放缓。 徐来道:“天策启程前人手不齐这一事并非是秘密,那幕后之人能在月泉宗内门安插细作,想必颇有能力与手段,理应对天策这队人马特别关注才是,断无道理不知小队缺少懂内功的医师一事。若以游隼传信,那叛徒应当能提前接到消息,为何还要贸然动手暴露自己?” 月泉淮倒无徐来那般紧张,接着她的思路道:“要么这叛徒未接到消息,要么……是在引你我入局。” 徐来看着前方所遗留的马蹄痕迹,道:“从发现那人叛变到追击至此处,诸事皆顺,月泉宗主以为是哪种可能?” “徐将军可是怕了?”月泉淮勒马回身看向徐来,眼中是她熟悉的嘲弄。 徐来见他淡然如常,以为他早有准备,问道:“月泉宗主这是有何计策?” “长剑在手,何需阴谋诡计?我正想会会幕后到底会是何人。”月泉淮话语间还是一贯的自负。 “……”这话由月泉淮说来,也没错。徐来心中一叹,他是身负绝学无所畏惧,可她还是惜命的…… 算了,现下月泉宗与天策尚不会撕破脸皮,如遇危险,月泉淮为大局着想也当会保全她的性命…… 呃,应该……会吧? “那小将便仰仗月泉宗主了。”必要之时,请救我一命,徐来心中补充道。 月泉淮还是那般高冷,也不搭话,径自调转马头继续追击。只在他路过徐来身侧时,她听到了对方鼻腔中似有似无的一声“嗯”。 徐来一路小心谨慎,可都未有异样,直到走至一峡谷处。小道两侧峭壁陡立,深壑为路,狭窄幽长,在惨白的月光中,投射出一条蜿蜒漆黑的暗影,将路人引向内里深邃未知的尽头。 《孙子兵法》有载:“背固前隘者,围地也” 。 峡谷之处,前后狭隘,极易设伏。徐来与月泉淮都是在战场与江湖厮杀多年之人,自然不会进入这般险要之地。两人侧头相视,从彼此的眼中读出相同的讯息:此处有诈! 若真埋伏,那伏击之人当在峡谷两侧的崖岸之上,徐来与月泉淮此时心有灵犀,无需言语交流,他们一人一侧,轻功顺岩壁而上,运作迅疾如雷电。 徐来与月泉淮并未猜错,那崖岸两侧确有十数人在此伏击。设伏者在听到快马来人的声响后就一直戒备着,若他们准备进入峡道就立刻放机关。可二人却停在了路口,只一晃眼便不见了身影,只留两匹俊马在原地打着响鼻。 那月泉宗叛徒也在设伏的人群中,见此情形心道不妙,转身之际身后一杆长枪破空而来,寒意凛冽携劲气直刺其面。他在月泉宗确实习得了精妙剑术,在此危机时刻不畏不惧,反手提剑格挡,将那长枪扫至一旁。 其余人等也反应过来,纷纷拔出武器刀剑相向。岩壁月下,陡石之间,各色兵戈泛着森冷银辉。招式来往之间,寒芒交错,远远看来,好似一场流星雨落,而每点星辉散尽之时,随之同去的还有伏击者的性命。 月泉淮所在那一侧并无强敌,倏忽之间,那片崖岸的伏击者俱被解决。那叛徒见他轻巧飞过峡谷跃至自己这一侧,竟然不避,抛下手中长剑,身形一转兀自将身体撞进徐来的长枪。 同时伸手向前一抛,甩出钩爪状的链子往内缠住她持枪之手,另一手向外一拉,便有“滋滋”响声从岩下发出。 这人拉动了某处机关,这是要同归于尽!?徐来欲舍枪脱身,可手腕被缠住,不知这链子是何材质,一时难以拉断。这叛徒见她被成功牵扯住,瞟了眼月泉淮,同时纵身连拽着徐来一同跃下崖壁。 这一跳力度非常,徐来努力稳住下盘可仍被链子牵制着向前拖行。月泉淮飞身而来,运起内力提剑正斩上勾链,安插在崖岸边的机关却齐齐发射,上百枚淬毒钢针向这二人袭来。 月泉淮只能在空中旋身转向,左手扯住徐来,右手挽剑击落毒针。剑影熠熠,毒针撞在上面叮铃作响……却也掩盖住了积雪下另一种声音…… 有月泉淮相助,徐来将将稳住身形,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将长枪与叛徒一同拉回,就在这时,“轰隆”一声乍起,他们脚下的崖壁被炸开,急速朝外裂开形成了一张深渊大口,徐来躲闪不及,瞬间被那大口吞噬。 虽然上路被暗器所封,但凭借月泉淮的实力仍可逃出此等险境。他本能想抛弃徐来自行脱身,脑中却有一念闪过,最终还是牵扯着徐来,随她一同坠入裂洞中。 这处裂口并不深,却连着一处原生洞xue,那洞xue一侧又有条约莫两掌宽,不知连去地底哪里的坑缝。好在裂缝不是很大,人落不下去。洞xue内地势平缓,勉强能容下这几人。 徐来上有月泉淮巧劲拉着抵挡落石,下有叛徒的尸首做垫背,摔下之时也只是受了些剐蹭,并未伤及筋骨。 也不知这些人将机关埋伏于岩中何处,在月泉淮落地时,崖顶几块巨石砸落,好巧不巧将那刚被炸出的洞口又封了个严实,唯留几点豆粒大小的缝隙,约约还能透得几缕月影。 徐来侧耳仔细听了一阵,察觉崩裂之后并未再有响动,心中长舒一口气。她转头对月泉淮郑重致谢:“多谢月泉宗主舍身相救。” “我本也不愿”,月泉淮收剑入鞘,低头拍打衣摆落灰,“只是徐将军若折在此处,月泉宗在安东都护府怕是再难有安宁之日。” ……有些话大家心里清楚就行,说出来多伤感情。徐来摇头暗叹,从随身的布袋内摸出一根特制的火折子,借着幽暗的火光俯身去解勾在长枪与自己身上的爪链。 大致将整理完毕,月泉淮也抬眼观察起被碎石封住的崖顶,得出结论:“使内劲以强力将这些巨石击碎,我们便可出去了。” “暂时不可!”徐来生怕这人擅自动手,激动之下,一手按上了月泉淮的小臂。 习武之人有真气护体不畏严寒,月泉淮又重仪容,日常穿衣并不会如北地寻常人家那般厚重臃肿,多是用轻盈柔软的料子。徐来这一碰虽是隔着衣衫,可月泉淮的衣料华贵轻薄,她仍是能透过数层锦缎感受到他温热手臂上紧实的肌理。 这抹奇特的触感惊得徐来汗毛竖起,手似烫着般猛然撤回,可她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愈加尴尬,只能用正事加以掩饰:“现下……现下不宜以强力震动此处!” “哦?徐将军有何见教?”月泉淮被这一碰,也有些惊讶,他垂眸轻扫方才被触碰的手臂,再抬眼说话之时,语气中分明带着戏谑。 徐来只当没听出来,强作镇定道:“我此前有研究过该处的舆图。你我虽快马追击了许久,可实则是在绕山而行,此处仍是我们北上正穿越的那座山脉,只是在另一侧。月泉宗主是北地人,必定知晓山间积雪滑落崩塌的厉害!” 闻言,月泉淮再此打量起这处洞xue,他回忆来时的路线,确实如徐来所说,他们是在绕山而行。方才机关炸裂,只是崩塌石崖已是幸事,他们此时正在山体之内,贸然攻击山体确实会有雪崩之险。 此刻又是深夜,队中人员大多都在睡眠,若真遭雪灾,他们连逃都难逃…… 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队伍的脚程,月泉淮问道:“他们走出这片山头恐怕至少还需两日,我们等到那时再动手?” “或许还能更快一些。“徐来试探性地呼出几声响哨,侧耳等待了几息,果真便听到“嗷呜”的回应,那声音由远及近,霎那间就蹦上了洞顶的巨石。随之而来的就是抓挠坚石之声。 徐来心疼安康的爪子,连忙制止:“别挠了,没用的!你先将我们的马找到,带至一旁,然后再回来,我有要事吩咐。” “嗷~嗷!” 安康应了两声便得令去寻马了。 既然安康能找到他们,这就好办了。她从袋中翻出用作包扎用的白布,捡了根枯枝沾着那死去叛徒的血迹将一干布置写下:“待会儿我会让安康返回驻地,告知详情,请他们趁夜赶路,快出山时再让安康返回通报。急行之下至多一日便可出山,有安康通信,我们动手也放心。” “天策军怕是调不动月泉宗的人”,月泉淮撩起衣摆,撕下一小片不老松金纹交予徐来,说道:“让他们知道这也是我的意思。” “多谢!”徐来接过那片衣料,将它绑裹在白布信中,搓成细条。等安康返回后,爬上洞壁,将那长条布信从缝隙间送出。安康在石壁外叼过布信,喉中呜咽一声后,飞速向驻地跑去。 如今便只有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