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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章1

    

试读章1



    第一话

    一过正月,春日已然悄临,草木新生,种籽冒芽,连轻扫过耳际的微风都带有残缺的春泥味,好一片盎然生机。

    然元国地处北方,二月已至,却还只是薄雪渐融,男女老少未敢褪去厚袄,确实是怕那突袭的春潮。

    一连几日春雨,带来略微寒意,街道上少见了好些衣着光鲜携伴出行的公子姑娘,可是怕这混着泥水的雨滴落在锦衣华服之上,早早的在府上后院的厚裘软榻上歇下,隔檐听雨眠了。

    马蹄声响起,四溅的污泥水弄脏了黑木马车的边沿,车夫却是不管,长鞭一挥,厉声驱使,在静寂的只有雨声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车内乃是元国当朝宰相宁恪卿,一身绛紫色官服,右佩金鱼袋,坐姿端正,双目微眯,唇瓣紧闭,连唇边的灰色长须都未曾动过一下,与这方正的暗色马车相得益彰,透着令人窒息的威严禁感。

    宁恪卿脑海里回想着,今日早朝过后,元帝单独在御书房召见自己的场景。明面上元帝是想再续儿时情分亲上加亲,可暗地里却是推亲人入乱局做筹码的背人性之事,年少时陪读的相惜情谊早不知何时消散殆尽了。

    马车疾驰而行,有如宁恪卿思女心切的心跳声,砰砰撞击胸怀,一击一击,声声催人老,念及时已然到了相府。

    *

    好在春耕节这日天公作美,放晴一日,天气好得很,各家各户都趁着这番好春光开门推窗,晾晒被褥,抖落一季寒冬的尘土和潮意,满心迎接春日的来临。

    街道上人群也是熙熙攘攘,各家公子姑娘都趁着这好天气相伴出行,只听得道路两侧的小贩叫卖吆喝,身着各色华服的官家子女三两成群,侧卧酒楼小厢把酒言欢,笑着俯瞰整个京都的繁华盛景。

    宁相府,上朝的马车早已在门外备好,马夫看了眼天上的红日,心想着时间还早,便定下心来撩起衣摆坐在门檐边上,从身侧掏出一壶清茶,娘子清晨初泡,还热乎着,悠悠闲闲地多喝了两口。

    府内,面容姣好的侍女和小厮井然有序地打扫除尘,走时脚步声轻微,衣纱不沾地,连竹枝扫帚的下摆都未曾擦地一分。

    饭厅里,双手交合在身前的侍女静立两侧,时不时从后厨房端来清粥小菜,管家宁芳轻端起菜肴,放在宁恪卿面前,菜虽简单,却是精致小巧,营养丰富,美味至极,可一赶初醒时的困顿。

    宁恪卿用完早饭,接过宁芳递过来的帕子和漱口水,漱过口便要起身。他拍了拍刚刚坐下时被压出的衣服褶皱,一袭官服在明亮的阳光下泛出些微紫气。时间刚好,宁恪卿整理妥当,便朝门口走去。

    “踏踏踏......”

    “踏踏踏......”

    一个梳着两只圆角,身形略小的可人儿拖着衣摆,一手拎着衣裙,一手半举着怕掉了镯子,用这可笑的姿势,快步流星般地向宁恪卿跑来,人到身前,来不及止步,就直直地“咚”一下撞在了他正要出门的后背上。

    “哎哟,好疼......”

    宁玥揉着额头,呲牙咧嘴,似乎是撞的不轻。

    宁恪卿立马回身瞧她,他轻扯过宁玥的小手,看见女儿的额头已是有一丝红肿,有些心疼,却不忍责备,即刻唤了紧随宁玥后至的敏心姑姑:

    “敏心,赶快带玥儿去擦药,等我回来再去看你们,快!”

    “爹,爹,爹,玥儿没事,玥儿没事,玥儿想出去玩,今天天气好好,玥儿想出去玩,玥儿想出去玩。”

    宁玥一听要带自己去擦药,立马扯过宁恪卿的官服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拉扯着,宛如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全然不顾上朝时间,一屁股坐在地上,拖住宁恪卿,嗷嗷地叫唤着:

    “爹,爹,玥儿想出去,玥儿想出去。”

    连带着哭闹和硬挤出的几滴泪,银光闪闪挂在白嫩的脸颊上,一副可怜相,实在是我见犹怜。

    可连门口刚刚那位悠然自得喝早茶的马车夫都坐不住了,眼瞅着上朝时间将至,只能在门边干着急而不得法。

    敏心想把宁玥拉住,好心地轻声安抚,却还是招架不住宁玥这个皮孩子的闹腾劲儿。前几日多雨,孩子好玩好动,却只能生生禁锢在府中,好不容易今日天晴,小姐一起床便不顾梳妆,直吵着要出府游玩,敏心恰好去端水,几个丫鬟便拉不住,让宁玥跑了出来。

    宁恪卿反倒是自然,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一副慈父神情,轻拍着宁玥让她安静下来,话里却透着些威严:

    “玥儿乖,今天可以出去玩,可是天黑前一定要回来,可以答应爹爹吗?”

    “好,好,玥儿答应爹爹,玥儿要出去玩,玥儿可以出去玩了。”

    宁玥立马破涕为笑,松开了宁恪卿的衣袖,别扭着起身,边跳边拍手,好不快乐。

    宁恪卿又要扶住女儿,怕她跌倒,又侧过身,扭过头,换了一副神情,用官家人的口吻发号施令:

    “敏心,你带着小姐去西山庙,路上照顾好她,早点回来。”

    “是,老爷。”敏心俯首低头答应道。

    终于解决了这事儿,宁恪卿看时间实在是着急了些,便把宁玥交给了敏心,轻拂衣袖上马车去早朝了。

    耳边宁玥的欢声笑语渐行渐远,慢慢听不见了,宁恪卿的嘴角却还是未放下来,可是一想到今后,却又立刻眉头紧皱,犹如这晴朗白日下唯一的一辆的黑色马车,醒目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