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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将热好的茶水重新倒给秦先生,“好点了吗?” 他低声点头:“谢谢。” “你们和家主是怎么认识的?”我问,“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说:“钢琴,高一的开学典礼。” 那么过去的记忆就像是修复后的电影再次清晰地播放,每卷胶带上都是她的面孔。那是他们爱上她的第一年。 其实对于少年,爱这个词太沉重,太遥远,也太轻,太久。 邵季听她弹完巴赫,才懒洋洋地从地板上坐起来,撑着下巴打量她。她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台阶上,外面还在下雨,两人一望一退,一语未说。 秦先生微微笑起来:“她高中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很特别。” 怪胎苏小姐不和班上的人交流,不听潮流歌曲,上课爱对着窗户沉默,在最后一排看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什么都看,解剖学,法语书,名著,地理,笑话……大家说她很漂亮,可以不用高考去做模特;有人说她真奇怪,一学期以来没有见过和谁说上几句话,就像哑巴;有人说她自学完了高中课程,所以上课都在发呆……… 直到有人路过草坪,树影婆娑,光浪如海。玻璃窗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响,邵季在一楼窗口对着教室的她笑,他是跑过来的,黑发微湿,那双瞳孔澄澈又明亮。 于是他看向她。 他在玻璃窗上用手指歪歪扭扭地写字,就像是写在她的手掌上,让她发热——每个字,凑成她此生最不明白,未曾读过的词语,在每本白纸印的黑字,全世界都会说的一句话——我,喜,欢,你。 夏季,他总得留下什么。 也许是雨。 像从楼上滚下来的玻璃珠子,慌乱,急促,乱了脚步。 10. 17岁的苏小姐问过我一个问题,她当时在拨弄花草,前几天买的几束月季花插在水平,露珠在娇柔的花瓣上抖动,她穿纯白色的毛衣裙,用剪刀修剪花枝,寸寸齐整,尖刺突兀,神情慵懒。 她问我:“有没有喜欢过谁?”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却变得紧张起来,一是苏小姐从来不会问我这么亲密的话,二我是个杀手,有些话不能说太多。 其实她的目的并不是问我,见我没回答,她又剪短一朵花枝,低头问:“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 “也许就像是杀人之前。”我说,“你感到紧张又兴奋。” 她笑了:“奇怪的比喻。” 苏小姐垂眸,笑意浅浅:“字典上这么多词,唯独这个词和“爱”让我不懂。也许它就像我恨苏沉舟一样,总得对某个人发生某种情感,可能偏离,可能沉沦,也许是件好事。” 这可不是好事。我没有插嘴,只是看着她剪花的背影,心中默默地想。 我希望她被爱,也好过爱上谁。爱人是一种痛苦的能力,就像杀了人之后,你嗅到满空间挤压而来的血腥味,它侵袭着你的一生,无时无刻在梦魇中惊醒你。那时的我太年轻,也很自私,宁愿苏小姐一辈子不明白这个词。 后来我才发现,那个没有回答的问题,竟然是我对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