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不去
4.回不去
5. 苏先生回来那天,暴雨,梅子开了。 苏小姐用打火机烧了账本,繁体字样密密麻麻地挤在书页上,燃烧的灰烬被雨水冲打下来,黏腻着台阶,像灰白色的青苔。马来西亚的仆人手无足措地在哭,她却不为所动,神色倦倦。 有人踩着木质拖鞋在湿漉漉的木地板上一路跑去房间,声音嘎吱嘎吱,实在难听。 苏先生的声音在房间里传来,冷得浸入空气,像这场雨,“让她烧。” 我才知道他们又吵了场架。 她想回大陆。 给我们烧菜做饭,仅少会说中文的婆婆去拉她的手,面色焦虑:“小姐,别惹家主生气了,快去服个软。” 雨还下,她却不在乎一般,雨滴冲着火焰,面色苍白,裙子黏腻着她的肌肤,像是一片薄纸。苏小姐向来多病,我给她打了把黑伞,摁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她没有看我一眼,只是透过雨幕,看向屋内,说道:“……苏沉舟。” 她声音那般冰,却坚毅,那不是meimei该称呼哥哥的名字,况且很多人眼中,苏沉舟是个暴君。 苏棠说:“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在屋内的他没有生气,苏沉舟反而静静地掀开茶盖,扬手阻止了下属,他面色平静,好像窗外的急风骤雨也换不了他一个抬头,“我等你来杀我。” 我永远不知道后来苏小姐杀他究竟是不是年少的执念,不,应该称呼那个时候的她为苏家主。 无人得知,无人察觉,他们是否爱过,是否恨过。 洪流无声,滚滚落下,她的一生之中有没有动摇片刻?就像在床上厮杀,耳鬓厮磨,她吻他时,也许怀有温情。 6. 梅子开了又落了,夏天来了又走了,台湾的雨终于停了。 回到大陆的第一周,她开始上学了。 苏沉舟终于放她回来,这更像默许了她的死亡。十六岁的苏小姐接受了家庭教育,又走入社会群体。 就像是放一只人类饲养的小狼回归草原聚集的狼群,可我知道这不一样,她早已尝过刀尖的锋利,闻过枪口硝烟的气息,接受身边的人都手染鲜血,又怎能和普通人相融。 上学第一个月,她被人当成怪胎,有钱人家漂亮的大小姐,清高孤僻,寡言少语。 “上学怎么样?”我问。 心里那句没问出来,你还想不想台湾。 她掀开书本,隔着车窗看我,情绪淡淡,“我会习惯的,很快。” 之后,她不让我放学接她,我不知结果。再到后来她还是转学了,我才知道她很孤独,一个人在房间读原版英文书,寂寞像深沉的海。可苏棠从来不需要别人理解,她不屑,甚至轻蔑。 我又听她弹琴,问新学校如何。 巴赫的曲子落下来竟然不切实际地轻,我看见苏小姐轻轻地笑了,苍白的面颊浮现淡淡的红晕,像是枯草生出花般。 那是她故事的开头。 那是我失去台湾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