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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

    回到张家,屋内物件摆放依旧,可主人却已不在了。睹物伤情,悲伤悄无声息袭来,心脏痛得像碎成了千千万万块。

    这样的心痛来自于原主。

    “眠眠。”白静不知何时寻了来,满目关切,“我给你带了些吃食,”说着从提来的食盒里端出饭菜,“我叫厨子做了红糖鸡蛋,还特地打了两个蛋,你得补充些营养,还有你喜欢吃的有麻婆豆腐、土豆红烧rou。我哥哥一大早就念叨着你,担心的不行。”

    “白静……”张眠眠看着眼前这个虚情假意的女孩,对她伪善下的嘴脸再熟悉不过。

    “眠眠,今天我是来和你告别的,父亲要送我去留洋,三日后就走,往后几年我们不在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异国他乡我和阿尧也会想你的。”

    张眠眠心里一阵冷笑,看着面前的饭菜,听着她装模作样的说辞,瞬间没了食欲。

    “你多少吃点,不行的话这个鸡蛋必须吃了。”白静拿着勺子往张眠眠的碗里盛鸡蛋。

    “呵,你真是背鼓上门啊!”

    “什么?”白静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完全没懂是何意。

    “讨打!”说完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白静漂亮的小脸上。

    “你…你打我?!”白静捂着被打红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瞪着她:“我可是你表姐,你竟敢打我!”

    “你个乌龟吃煤炭的黑心王八,我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没数啊!”张眠眠拨弄着面前的红糖蛋,毫不客气的望白静脸上砸去。

    “张眠眠你疯啦!”

    尖锐的爆鸣刺激耳膜,张眠眠忍不住皱眉揉耳。

    “啪!”这清脆的巴掌声,一声声楚楚可怜的低语,“眠眠对不起,表姐真的不知道这些忌讳。”

    “哈?”看着突然自个扇自己耳光的白静,张眠眠愣了。

    “张眠眠!”张言缀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一声怒喝。

    “哦!”此刻张眠眠深感自愧不如,连她半点精髓都没学到,忍不住在心底拍手为她鼓掌。

    张言缀长腿一迈,扫一圈桌上食物,随即凝视白静,暴怒,“双亲在天人,没人教你规矩?”

    “我…”白静傻了,这怎么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啊,旋即回过神来,抽泣道:“小伯好。”

    “脑浆晃匀了好好回答我的话!”张言缀黑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审视着白静,气温低到冰点。

    张眠眠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白大小姐人家裹脚,你裹脑,这低贱拙劣的手段也敢在我面前耍!”张言缀怼人的本事可不比她差,好歹是统率一军的师长,语言艺术可高着呢。

    白静装出副听不懂的模样,望着张眠眠一副心碎模样:“眠眠我好心——”

    “叫什么叫,她是二郎神你要认主了吗?”

    白静那还有说话的机会,被怼得简直无地自容了。

    “还杵那干嘛?我张家容不下渣滓,收拾干净了滚。”

    这下白静是彻底不敢多待了,咬着唇,控制不住耻辱的泪水,慌慌收好桌上的碗碟跑了出去。

    “我本想将你托付给你外公白家,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张眠眠点点头,嘴角轻轻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笑容还未褪去就已渐渐凝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丢下手中沉重的行李,一把拽住张言缀的后脖领将他丢下山去。

    “入宴兄,侄女娣娣性子顽劣,思来想去只有你能教导,扰了你日后清静,我先向你赔个不是。”张言缀言语中充满歉意。

    “先国后家。”低沉微弱的声音,却是字字铿锵,“你只管去做,带着我那份一起,只要我还活着能帮得上忙的必尽全力帮你。”

    张眠眠挪开紧盯着小叔叔后背的幽怨目光,从张言缀的身后探出头来,看向说话的男人。

    如今这个时代还留着一头乌黑长发,酷暑时节穿着长衫大褂,这人脸色极差,身形也十分孱弱,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从见到这个人起,他就不停地咳嗽。嘴唇也干燥得起皮,看起来像个病了多年的病患。

    就这副恹恹病容也难掩他的俊美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而又纯粹,散发出勃勃生机,看上去和他虚弱的外表极不相称。

    病弱之躯配上这张谪仙般的脸,简直不要太好看!

    只一眼,张眠眠便决定留下来了,因为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洁白无瑕的雪莲花,捏碎他!‘

    “眠眠,我是云尧的舅舅温时。”温时的大手轻轻落在她的头上,凉凉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清苦味。

    “神耀破氛昏,新阳入晏温。”张眠眠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念着他的名与字,嘴角笑意重现。

    温时,字入宴。温老爷子老来得此一生子,姜云尧的小舅舅,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自七岁起就被养在山中道观,一呆就是十五年。

    ——

    “你这烧饼我全要了,天要下雨了,你早些回家吧!”一亭亭玉立的姑娘,穿着简单,扎着马尾辫,两手提满了东西。

    “姑娘你看你都买光那老太爷的烧饼了,我这....”一旁卖豌豆黄儿的妇人凑上来,一脸谄笑,“我的碗豆黄儿很香很好吃的,买些回去尝尝,保管你吃了就停不下来。”

    “不了,今日买够了。”

    女孩绕开妇人继续向前走,刚走出两步,身后哐当一声,接着就听妇人哭天抢地的嚎啕。

    “哎呦喂,我的碗豆黄哎,来人咯评评理哎!”

    张眠眠看着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妇人,一脸无语。

    人群被吸引过来,妇人开始指责她,“我不过是见天要下雨了,想早些回家,请你买些豌豆黄,你不买就不买还推我,大伙看看啊,我这么些豌豆黄哎!全埋汰了哎。”

    “人家做些糊口的生意不容易,张家姑娘你心忒黑了。”

    “赶快给人道歉。”

    “赔钱。”

    众人纷纷谴责着张眠眠,吵得她脑仁疼,“好啊,你先起来,咱看看这个账咋算?”

    妇人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哭嚎声也止了,一骨碌爬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姑娘你可别耍赖啊!大伙都瞧见了,我这满地的豌豆黄可不少钱呢!”

    “我知道,可是....”张眠眠一脸愁容,委屈巴巴。

    “可是啥啊,你莫不是要赖,这可不行的——”

    “不是,大娘你过来,离我近些,我悄悄跟你说。”

    大娘满脸疑问,左右看看了围满的人群,又看着张眠眠泫然欲泣的表情,想着有这么多人在,她也不敢赖账,于是朝张眠眠靠近。

    “小朋友帮我拿下东西,待会给你糖吃。”张眠眠左右扫视一圈,看见身边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哄着把两手提满了的东西往他怀里塞。“抱好哦。”

    “嗯嗯。”东西垒得高,遮住了小男孩的眼睛。

    “姑娘啊,你要说什么?”大娘站在张眠眠面前,一副盛气凌人模样。

    张眠眠歪头看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我想说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东西!”

    “你这什么意——啊!”

    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张眠眠一拳砸在妇人的心口,妇人踉跄后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眠眠追上来啪啪两个大耳光落在妇人脸上。

    人群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回神来纷纷责备张眠眠,怒号:“停手,姑娘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做错事——”

    “啪——”

    这一巴掌落在了说话的路人脸上。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说完张眠眠意味深长的看着妇人,一改那柔弱可欺样,吓得妇人大气都不敢喘。回过头来反手又是一巴掌落在这路人脸上,“还有你,眼睛不用剜了下酒。”

    “你....”路人郁闷了,好好出门散个步,看个热闹,平白挨了巴掌,撸起袖子就要收拾张眠眠。

    人群唏嘘,悄悄退开数米,远离是非中心。

    “我看谁敢动手!”凛然之声远远传来,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去。

    就见一位穿着笔挺军装的男子站在那,一双鹰隼似的眸子冷冷盯着路人,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不怒自威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不敢直视。

    “张…张言缀!”众人惊呼。

    “天呐,是张督军。”

    “小叔叔,”张眠眠喊着,“刚好你来了,我买了太多东西,两只手都提不下了。”说着,扭头去寻小男孩的身影,只见他蹲坐在地上,看着就快抱不住那些东西了。

    张眠眠跑过去,将小男孩从地上扶起来,接过他怀里的东西,眼神示意他看向自己腰间的绿布包,“小孩,这包包里的糖果你自己拿吧!”

    “谢谢jiejie。”小男孩的声音软糯糯的,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打开她的包,抓了满满两手的糖果。

    提好了东西,张眠眠走到那个被她打了耳光的路人面前,晃了晃两只手上沉甸甸的东西。

    她歪着脑袋笑道:“若不知真相乱咬,该打;若知真相而乱咬,该死!”

    她声音不大,吐出的每个字却都清晰可闻,所有围观者都听见了,皆怒目而视那妇人。

    听取骂声一片。

    “张眠眠你再敢胡作非为,老子把你关进大牢去!”苛责声震耳欲聋,车内气压降至冰点。

    “好好好,下次再遇见碰瓷,被诬陷的情况,我一定乖乖站着不反抗,等他们打,等你来救。”

    “……脑子不用就挖出来红烧了!想不出第三种办法嘛?”

    “好啦,下次我尽量控制住,你别凶我了嘛。”张眠眠委屈的看着他,“小叔叔,我一年也见不到你两回,好不容易见到你,还回回都要挨你一通训,我很伤心的!”

    这话触动了张言缀,看了眼放满车座乱七八糟的东西,语气柔缓了些,问道:“你都买了些什么?”

    “什么都有,烧饼占一半。”张眠眠一本正经。

    “温家厨子扛着灶台跑了?!”张言缀挑眉,转问开车的张副官,“让你陪她出来买点东西,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儿?”

    张副官尬笑两声,“我…拦不住。”

    “废物,明天辞了你的副官之位,放牛去吧。”

    “不是…”张副官欲哭无泪,他哪废物了?他只是不敢和姑娘动真格的,万一弄伤了,还不得像前年那样,大过年的派他去剿匪,一走就是三个月。

    “是。”张副官既不敢怒又不敢言。

    张言缀侧首看向若无其事的她,佯装生气,“得亏是温时,不然还没几户人家养得起你!”

    张眠眠充耳不闻,向他递过来一张烧饼,“给。”

    张言缀接过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席卷口腔,“一如既往的咸。”

    张眠眠咧嘴一笑,露出颗小虎牙,“忆苦思甜。”

    张言缀看着手里的烧饼,陷入久远的回忆,“那个倔老头当初给他钱他不要,非得清贫劳累度日。”

    话这么说,随后吩咐张副官道:“派些人去把他每天剩下的烧饼都买回来。”

    “是。”张副官应道。

    车辆继续行驶,一路风景不断掠过,熟悉的街道,张眠眠大概猜到他们即将去的地方。

    “督军,何师长的死亡报告出来了,致命伤在心脏,一枪毙命,其余都是些皮外伤,是屠夫干的。”张副官报告道。

    张言缀冷笑一声,“那就继续登报通缉他。”

    “是。”

    “小叔叔,那个屠夫你就不想收为己用嘛?”张眠眠眼睛一亮,兴趣盎然的看着张言缀。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张言缀瞥了她一眼,无情扼杀她高涨的兴趣。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