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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的重量,实在是无法违心地说出附和之语。 不过落永昼能理解。 他百年前对上的穆七已是因为明镜台的时空阵法消耗了我大半,几乎油尽灯枯,战力打折。 若是如此,落永昼杀他是,依旧是费了不小一番功夫。 即使是陆地神仙,战力亦是有高有低,各有不同。 很少有人能让落永昼费这样的功夫,花这样的心思。 他想了想,宽慰道:“没事,我知道。菜这种事情不怪你们。反正现在我回来了,下回穆七别说是说猫,我让他被打成死猫。” 落永昼性格锋芒毕露惯了,说好听是年少气盛,骄傲妄为;说难听点就是欠教训。 之前好歹有十几个世界的磨练在先,能教他冷冷淡淡地装得像个高人,像个隐世神仙的模样。 可等记忆一旦回笼,落永昼本性毕露,说起的话也是十成十的欠揍。 月盈缺原本沉重的心思也不禁被他气笑:“落永昼,你这会儿修为还没归体呢?到底是谁菜你给我说清楚。” 落永昼面不改色道:“要不你找曦微比划比划?” 他脸皮生得够厚,连荣辱廉耻也一块抛却了,毫无自己为人师长,却要靠吃徒弟软饭为生的自觉。 等大致说了一遍两年来的事情,众人也不再多说,把地方留给了他和穆曦微。 月盈缺出去前还格外意味深长地留了一句:“算一算时日,这几日就该是谈半生复活他师父的时候。” “落永昼,我们都见过,老晓星沉主死了几百年,他复活的该是什么人呢?说是和原来原原本本,我是不信的。” 更何况老晓星沉主未必真有谈半生想的那么好。 在谈半生来看,他师父是拉他出泥潭,是给他新生的人,自然样样人中龙凤,完美无缺。 可在他们旁观者看来,不尽然如此。 徒弟肖师并不是一句假话。 越霜江心性开阔豁达,对人从来都是真心换真心,能叫落永昼感念着他的好,能将他从最初一个冷郁沉默只晓得打架的少年,扒拉成心怀天下的剑圣。 月长天视月盈缺为心头rou,掌上珠,宠得她骄纵得坦坦荡荡。 老的归碧海主也是一心扑在剑道上的剑修,带得秋青崖今日如此。 若说晓星沉主的言传身教,对谈半生没有半点影响,怎么可能? 若不是晓星沉主本就是个偏执的性子,谈半生又如何至于养成今日的习性? 这些道理月盈缺他们都明白。 正是因为深深明白,深深清楚谈半生的性子,才在一切发生之时方愈加无力。 不是没有试着去拉过。 而是根本拉不回来。 落永昼也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语意不明道:“那便拭目以待。” 百年前穆七自己做下的孽,欠下的债还未还清。 他等得已经够久了。 房间中只剩下他与穆曦微两人。 穆曦微说:“十六,我想起来了。” 落永昼陷在回忆长河中两年,两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也足够发生太多事情。 至少足够穆曦微改头换面,拾起大妖魔主时的修为,也拾起了大妖魔主时的回忆。 落永昼说:“好巧,我也想全起来了。” 穆曦微那一瞬神色似悲似喜,极为复杂,好像是把装满七情六欲的五味瓶在他脸上倒了个底朝天,倒出了一片混混沌沌的花脸。 也亏得是他长得好,才承受得住这样苍凉沉重又悲怆的意味。 穆曦微说:“这一幕,是从前我在梦里梦也不敢梦的。” 百年前他梦到过多少次落十六呢? 穆曦微自己也记不清? 他只记得每一次在梦里见到时,自己总会冲过去紧紧地拥住他,失而复得的狂喜充满他的整个胸膛,让他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到几乎可笑的地步。 他憋了很多很多话想和落十六说,又发现千言万语,也始终不如怀中温热的温度更让人安心。 然后穆曦微醒来,发觉空落落地空无一人,连月亮也吝啬照到魔域给予微末的光亮,唯有窗口的风铃晃动,摇曳灯笼薄弱的一点橙黄透过窗户,也变成了惨白冷清的颜色。 梦里失而复得有多喜悦,等梦醒后便是成倍的失望。 他捂着脸无声地笑,笑到最后指间湿润。 这样的梦,这样的梦醒多来几次,穆曦微便在梦里不敢妄想,生怕梦醒后跌落泥潭的一瞬失望。 百年后穆曦微有了他曾经想要的一切。 他有了平平安安的家人,拜入了自己向往的宗门,也拜入了自己崇拜之人的门下。 他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地还是有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他曾经不惜在梦里越陷越深也要饮鸠止渴的心爱之人,此时带着笑看他,眼睛里的波光动人得像是瑶池里酿的酒,但愿此生长醉于此。 可是这一切是拿他们之间重重误会换来的,是拿落永昼的性命作成全的。 是穆曦微自己误会了他自己的心上挚爱,是穆曦微自己… 害死了落永昼。 穆曦微回忆渐复,把往事的前因后果也给想明白了。 他日复一日地沉溺在过往噩梦般的回忆中,分不清现实与过去的边际,险些把自己给折磨疯了。 这样也好。 穆曦微不堪忍受到极处的时候,也会浑浑噩噩地想,这样的痛苦也好。 他至少不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落永昼给他的一切。 他根本不配。 自己失策了,落永昼略有些懊恼地想。 他明明知道穆曦微是那么个死脑筋,明明想让穆曦微重活一回,就不该在当时图给穆曦微一个瞑目,把事实摊开来告诉他的。 “落永昼!” 穆曦微的一声喝,才让落永昼反应过来自己不觉间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穆曦微眼里腾腾地燃着火,底下却仍藏着静谧的一谭水。 火是对自己烧得,恨不能一把把他烧成灰烬,连存在在这世上的痕迹,也干干净净地一并抹去。 水却是对落永昼。 无论如何翻云覆雨,在落永昼面前,穆曦微始终都是当年那个一眼见底,赤诚而通透的少年: “你哪怕瞒着我,编再多的花言巧语,编得我晕头转向不知所以。我依旧会发现的。” “只要事情发生过,这世上便不存在全然的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