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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萧妙磬起身,捧着玉走到海水里,弯腰把玉洗干净。 洗去沙子后的岫玉,变得更加净透而滑凉。玉中重明鸟的絮纹亦好像更清晰了几分,勾勒出一只追月逐日的泱泱神鸟。 萧妙磬捧着岫玉回到萧钰身边时,他已经自己回到了轮椅上。 两个人这会儿都湿乎乎的,乍一看颇像一对难兄难妹。萧钰看了眼远处待命的随从,说:“我喊他们过来,我们回去将衣服换了。” 萧妙磬刚要说“好”字,忽的瞅到远处一道红色的影子,她微微一怔。 萧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袁婕。 袁婕一个人踩着银沙,面向大海的方向伫立。 她依旧是穿着殷红色的广袖襦裙,裙摆被海风扬起,那侧影有种遗世独立的孤寂。 “我想去和袁婕说几句话,钰哥哥。”萧妙磬忽然说。 萧钰没有反对,他唤了随从们过来,将先前脱下放在随从那里的大氅拿过来,亲自搭在萧妙磬肩头。 她愿意做什么就去做,有他的暗哨护着,不怕袁婕伤了她。不过她已是湿透,伤风寒了可不行。是以萧钰所做的便是支持萧妙磬的想法,并为她披上足够抵御海风的衣服。 目送萧钰离去,萧妙磬转身走向袁婕。 越是靠近袁婕,越觉得从袁婕身上散发出的哀凉肃杀之气,像海风般浓烈咸腥。 “颂姬。”她唤了声。 袁婕看过来,百无聊赖的,“是亭主啊,不是和长公子在玩吗,怎么有兴趣到妾这里来了?” 萧妙磬没答这个问题,她走到袁婕身边,与她并立着看海。 与不同的人看同一片海,心境会不同。与萧钰一起的时候,萧妙磬感受到的是轻松惬意;和袁婕并肩,却是心神不由变得悠远凝沉。 “颂姬,你是怎么练就一身功夫的?”萧妙磬问。 袁婕扯了下嘴角,发出自嘲的低笑:“妾说过的,这十多年来被转手了好几家诸侯,其中有一家想将妾培养成刺客,功夫就是在那儿学的。” 她说到这里,沉吟了下,旋即说了很多。 “亭主可还记得,妾和母亲被袁繇抛弃后,落在了袁繇的对家手里。” “我记得。” “那对家不是什么好东西,治下残暴,贪欢好色,还有些不良癖好。” 萧妙磬心里一紧。 “那会儿妾不足五岁,母亲还风华正茂。那对家让妾的母亲做家妓,伺候在战场上立了功的武将,一晚上最多要伺候七八人。她就是那么死的,本来一年下来,人都要麻木了,却还是没逃过被折磨死的命运。” “至于妾呢,那对家恋童,就喜欢还没换牙的小儿,男女不忌。妾做了他几年的娈童,终于他被人打败吞并了,妾有了新的主人。新主人倒是还好,想训练妾做刺客。虽然非常辛苦,甚至要和别的刺客生死角逐,但比做娈童好多了。可惜好景不长啊,当妾刚学好了本事,主人也战死了,妾又换了第三个主人。” “第三个主人有意思,喜欢看女子跳舞,越软若无骨的他越喜欢。他的人为了训练舞者,将妾和一干女子泡进药缸里。那药缸里的药是能软化骨头的,把骨头全部软化了再重组,如此跳舞时就能软的和柳条一样。那药水泡着,不是一般的疼,像是把骨头一寸寸敲碎了。好些人都没撑过去,疼死的、咬舌自尽的,比比皆是。” “后来妾又换了两家主人,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反倒是最后的庐陵郡侯稍微好一些。” “这么算起来,待妾最好的就是主公和长公子了,至少真是只让妾弹弹琵琶。有对比,方知从前的日子是何种人间炼狱啊。” 萧妙磬听得心整个揪起。 纵然她知道,袁婕话里掺了假,她的武功怕不是被诸侯训练的,而是从神秘组织那里学的,但袁婕这么多年阴暗窒息的过去,无法不让人难受。 “那些事虽然已经发生,但你如今也有了新生活。”萧妙磬宽慰,“别的我不敢说,但萧家对待战败诸侯的家眷奴仆,都是善待的。且你现在是朝熹殿的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再经历那样的痛苦。” 她看向袁婕,语调真诚:“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有亲缘关系,我总是觉得,看见你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真的。” 袁婕眼波颤动,不知怎的,萧妙磬简单几句话却令她觉得心口又热又酸,像是有热流要胀破溢出。 她忙偏过头,感受到眼角竟沾了泪珠,忙抬袖擦掉。 呵,她又不是天真的小姑娘,怎么还感动起来了。 袁婕自嘲低笑。 她不慎擦花了眼角用胭脂画的夹竹桃,胭脂散开如红色的墨染,更显靡丽。萧妙磬看在眼里,眼神有些虚茫,过了会儿才定定道:“的确,我们长得相似。” 袁婕一哧:“不过三四分像罢了。” 说罢却正了身子,向萧妙磬行了个礼,“亭主给了妾保证,那么妾也向亭主保证,无论世事变迁,妾都不会做伤害亭主的事。” 袁婕的语调是认真的,她双手平举过眉,行的是大礼。 萧妙磬说:“以后别再自称‘妾’了。” 袁婕说:“好。”她感慨:“亭主真是个真诚又温暖的人啊。” 萧妙磬不语,纵然她对袁婕饱含疑心,却是能与她共情的。 萧妙磬又想到小晔。 小晔持着紫竹箫,向她描画弄玉公主与萧史的美好故事时,她何尝不是触动的、共鸣的。 但转眼,她便能挟持了小晔做人质,毫不心软。 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立场,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 黄昏时分,萧妙磬回到了住地。 沐浴更衣罢,这时有士卒匆匆找到她,说道:“亭主,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萧妙磬双目一亮,“快带路。” 在越军拿下交州后,萧妙磬便利用这段时间,四处打听当地有名的医者,特别是擅长解毒的。 听说附近有个被称为“神医”之人,有点神出鬼没,萧妙磬派了好些人去找他,今天终于把人找来了。 这医者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精神矍铄,一双眸子纤尘不染。萧妙磬见了他后,简单说了下萧钰的情况,便带他去见萧钰。 萧妙磬告诉医者:“他中的毒极其罕见,因毒.药被封在他双腿的经脉里,需要放血才能辨毒。所以这些年我找来的医者,若是自觉对毒物没那么了解,我便让他们回去了。” 否则若来一名医者,萧钰便要放一碗血,怎生了得? 这位医者听了只说:“老夫不敢保证一定识得奇毒,但总要看看,万一就认识呢?” 既然他这么说,萧妙磬和萧钰都无异议。 萧钰用刀割破皮肤,取了半碗血。因着剧毒,那血几乎完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