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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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架子。昨天来的时候还堆着书,现在已经全搬空了,还打扫过一遍。漱夏把行李拎进来,铺好了床,躺在上面闭着眼睛休息。将近晚饭的时候了,突然梁酲打进来电话,她躺着接了。 “安顿得怎么样了?”他问道。 “很好,你这里很好,我也不缺什么。你已经走了吗?” “还没有,现在在家里。你怎么吃晚饭?”那边的背景嘈杂,像在举行饭局。 “我——我一会下去买点菜。” 那边只嗯了一声。 漱夏接着说道。 “祝你一路顺风,学——学业有成。没,没事我就挂了?” 那边浅笑了一声。 “谢谢,好梦。” “嗯。”漱夏也笑着应了。 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祝福了。 挂了电话,她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滚了两圈。耳边好像还回响着他的声音一样,她忽然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一点也不感觉到孤单,好像立刻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漱夏一个人在这里住着,过完了整个研一。有课的时候,她就骑电瓶车去学校上课,没有课的时候就一直待在家里,她不参加讲座、研讨会,没有项目,也不准备发论文,空出来大把的时间读书、睡觉和写笔记。她不常出门,因为对北城游玩吃喝的兴趣并不大,偶尔也会骑电瓶车出门转转,吹吹风或者看看人群。除了在食堂吃饭,大部分时间她都自己做,有点简单但也不算凑合,还可以省钱,一年下来她竟然瘦了不少。寒暑假的时候她会晚一点回家去看何女士,在老家待一段时间,然后快开学了再提前几天回来。这样安适地住着,她的精神状态还有睡眠状态缓和了不少。 漱夏的交往不多,之前不参加什么活动,几乎不认识生人,搬出来以后也就只和原来的舍友、导师、同学联系,偶尔会和林鹂聊天。她挺满意这样的人生状态,社交需求多了会加重她的负担。她和梁酲联系过几次,每月转一次房租,也会问些别的,比如可不可以养花,可不可以在阳台放一个架子,他说随便她。偶尔也聊两嘴别的,但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性格,很快就聊死了,然后结束对话。 凌霄倒是来蹭过几次饭,一口一个“弟妹”叫着。漱夏想着这不是自己家,就没好意思赶他出去。他不摆架子而且说话风趣幽默,挺让人放松的。熟了以后,有吃喝玩乐的机会,他也叫上她,漱夏因为他常蹭她的,也就心安理得接受了。凌霄说以后可以早上顺便开车载她上课,晚上带她一起回来,这个被漱夏严词拒绝了,她坚决不想因为他的高调表现引来更多话题。 八月下旬,漱夏提前回来北城,一个人闷在房子里看书。凌霄知道她回来了,就约她出门爬山,说是学前游。漱夏闲着无事,就答应了。 那天她早早起来,穿一身夏天的运动装,包里装饮料,驱蚊水还有防晒。从小区上了凌霄的车,一路向南开,走了大概有两个小时,漱夏看着人、车都少了,大概渐渐走到山区。凌霄把车停到山底下,然后两个人一路走着上去。 山并不高,大概也就四五百米的样子,但是景色很不错,北方难得看到这样新奇秀丽的风景,山上长松柏,白杨,黄栌还有枫树,朦胧地荫覆着,看起来青翠一片。山势很险,崖谷里上都有水在流,水色清澈而新鲜。八月下旬了,山上还能听到偶尔一两声蝉叫,反衬得环境更加清凉安静。他们头顶上是树,树上是空蓝的天,大片的云,在都市的那点焦躁喧闹很快就被洗去了。 “真好啊,又来了。”凌霄伸了伸胳膊,大口呼吸了一下空气。 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走每条路没有做太多的选择,他跟他解释前面有什么,旁边那条路有什么,山顶或者山崖上有什么景观,现在是夏末,春天、冬天来的时候会怎么样。 “这座山算是我们‘发现’的,从小学的时候,我跟赵秦还有老梁就来过这里,后面每年都要固定来几次。今年他俩都不在。赵秦在澳大利亚,梁酲在美国。剩下我跟你来爬山。” 凌霄跟漱夏讲了他们小时候的故事,他们几个人家境相仿,住得也相近,凌霄自己有点吊儿郎当,喜欢吃喝玩乐;赵秦性格厚黑,一心喜欢算计;梁酲话不多,性格纯良,是个书呆子。性格爱好完全不相同的三个人居然能玩到一块。同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高中毕业凌霄上了C大,赵秦在A大,只是不知道梁酲为什么要去西城上那个名不见经传的X大。现在虽然都在北城读研,可是还是分散各地,他们现在每年还会见面,但次数越来越少了。 “那时候我们三个一起逃学翻墙出去打游戏,结果被逮到。赵秦那厮会装可怜,眼巴巴求老师,梁酲倒是不辩解,老师偏觉得他无辜是被带坏的,结果我一个人挨了三份罚。” “高中的时候大家开始早恋,除了梁酲。很多女生追过他,给他写情书,送礼物,校花也喜欢他,有一次他都收了人家的礼物,愿意跟人家接触,一连好几天,我们都以为他要谈上了,结果最后也没答应人家。我们问他,他说那天考试下场,顺嘴跟那个女生讨论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做题思路,她跟不上,最后聊崩了。差点没跟我们笑死,谁tm谈恋爱的时候聊这个啊。” “我要是那个女生我也会崩溃的。” “还有另一次,级花约他出去看电影,他答应去了,回来也没下文,他说觉得那个女生吃完爆米花牵他手不卫生,而且电影剧情很弱智,搞不懂她为什么哭那么惨。” 他说的很有意思,漱夏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她真没想到在梁酲身上发生过这么多搞笑的事情,原来那么遥远那么扁平,在她眼里仅仅有一个名字印象的人,现在变得鲜活多了。 他也问漱夏以前的事情,她怎么长大的,她有哪些朋友,漱夏答得不多,他也没有勉强她,就继续说自己的。 两个人爬得都不慢,说着话就快到山顶了,凌霄摘了路边的野果子,在水里洗过,递给她解渴。 “来,我给你戴上。” 他手里还有一支玉簪花,刚才摘果子一并摘的,作势要帮她戴在头上。 “这不太好吧。”漱夏想拒绝,他已经把花别到了自己耳边。冷香的气息很快袭遍了两个人的周身。 “别啊,你看多配你。” 凌霄正看着漱夏。她长得很好看,用一种古典的说法,她是个美人,不是那种特别惊艳的美,可是很耐看,鹅蛋脸,两条眉毛修剪得又弯又浅,双眼泛着水光,气质清冷温柔,一笑起来好像一朵水莲花的漾开。她没怎么打扮,看起来简单又素净,玉簪花插在她的耳边,衬得人如玉一样鲜润香美。 凌霄微微有点看呆。 “怎么?”漱夏问他。 “没,没有。”他回过神来,带着她接着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