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电话那头却不是夏菲菲期待的略带乡音，而又沙哑聒噪的母亲的声音。

    “喂？菲菲？怎么啦？这么久不联系，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正是夏菲菲昔日的好友李英，过去二人一同从初中辍学，来到广东打工，可以称得上是相依为命。

    可随着夏菲菲成为人母，李英又跟着男朋友到了其他城市，两人的联系便日渐少了。

    夏菲菲那日突然给李英打的那通电话，其实是急忙之中，走投无路了想要问李英借钱，可数通电话却都无人接听，夏菲菲明白了李英的意思，她可笑的羞耻心也不允许自己再去央求李英。

    “没有，好长时间没联系了，那天闲来无事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罢了。”

    “哎哟，菲菲，你还不知道我，一向大大咧咧了，那天电话落在我男朋友那里，他又缩头缩脑的，不敢动我电话的。”

    “我明白的，英姐。”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夏菲菲知道李英明白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可夏菲菲受不了虚与委蛇，更何况是她。

    李英是夏菲菲最珍视的人，是她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的知己故交。认识程昱之前，两人曾梦想永远相依为伴，要在这大城市里活得风生水起，向看不起她们的父母证明，自己不是只能嫁人生子，服侍公婆。

    自然，夏菲菲也明白自己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白马公子，那一大束浓烈而妖娆的红玫瑰也并不能真正代表爱情，这样简单的道理人人都知道，可痴念幻想总会让人误以为自己或许会碰上那特殊的“例外”。

    夏菲菲不敢同李英说出心中深处的悔恨，怕连她都看不起自己，可现在听到她的声音，才惊觉这一切好似不怎么重要了。

    夏菲菲好怀念过去的时光，跟她挤在火车的走道，以对方的肩膀为枕，晃晃悠悠地到那充斥着希望，或者说是名望的大城市去。

    可大城市真的好大，夏菲菲不过是一粒暗沙，衬托着那待人捞起的金粒。

    “英姐。”

    “嗯？”

    “你过得好吗？”

    这句不是场面话，是夏菲菲内心深处的真心话。

    “就那样吧。”

    李英过了很久才回复她。

    “菲菲，你是不是需要钱。”

    李英直截了当地问她。

    夏菲菲的眼圈一下便红了，这几日流了太多辛酸泪，仿佛泪流尽了苦痛也便痊愈了，夏菲菲知晓李英的钱也挣得辛苦，自己这几日勉强够用也不算与她强撑面子。

    夏菲菲擦着眼泪，强装无事地笑道：“没有啊？怎么？我只有缺钱的时候才能跟你打电话啊？”

    “李英子！你这样想人我可生气了啊！”

    李英也笑了出来：“还说我？小丫头片子，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现在可是你在说我不好咧？”

    夏菲菲和李英子都笑了笑。

    李英那头突然十分嘈杂，一个男人走出来喊李英过去。

    “英姐，里头叫你了。”

    李英似乎是与他做了什么手势，两天并没有再继续交流，李英子很快与夏菲菲告了别，便收起电话进屋子去了。

    夏菲菲听着电话那头滴滴的挂断声，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或许该多给李英打打电话，自己已经很久不清楚她在做什么了。

    夏菲菲抿唇，挂了电话便上楼做饭去了。

    一通电话过去，夏菲菲做午饭的时间就更加紧张了，生活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

    夏菲菲洗菜的水顺着屋外的水管流至一楼，年老未修的水管总是聒噪，非要将人们的一举一动昭告天下才能满意。

    许南归却未注意这份嘈杂。

    许南归坐在桌上，轻轻地抚摸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显然保存的并不好，翘起边来不算还皱巴巴的一片。

    照片上的两位老人，长得倒是十分精神，可从房屋的摆设到身上的穿着，都能看出生活得十分拮据。

    而许南归也十分清楚，外公外婆本来安乐无忧的老年生活为何会活得如此糟糕。

    许南归珍惜地将外公外婆的照片用保护套装起来，又夹在一个破旧的保护符中。

    事实上，许南归藏于这破败小巷的真实目的，并没有那么神秘。

    同最烂俗的电影剧情一样，无非是痛失至亲，决心复仇罢了。

    许南归从那破了个大洞的书包里掏出一叠纸张，里头有从废品摊里要来的报纸、有尾随不成捡的其他乘客废弃的车票，还有一份份无人在意的水电收费单。

    许南归每个日夜，都反反复复将这些纸张来回研究，许南归的文化并不高，甚至于比夏菲菲还差，做这些事情并没有聪慧的主人公那样聪明。

    许南归害怕人们探究出他的真实目的。

    虽然工地的包工头偶尔喝醉了大喊：“人人都带有特殊目的。”，又揽着他、要灌他喝酒、要逗弄他的时候，他只同任何一位少年一样只会呆呆的笑着。

    许南归还是很害怕，自己从家乡追到小巷，摸爬滚打地寻到一丝丝“他”的痕迹已经付出了一切。

    虽然他仍旧不知道“他”是谁，他连近“他”的身的资格都没有。

    可再嚣张跋扈的豹子，总逃不过藏在阴沟里的老鼠的法眼。

    许南归无比相信这句土话。

    因为他不敢想象第二种可能。

    许南归仔仔细细将纸张重新分类叠好，又拿出自己的小数码相机，经过无数次实验、实cao，许南归已经找人帮忙把闪光灯搞了出来，又学会了导出照片的方法。

    近来，许南归的相机又新增了不少的照片，多数都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带着她的孩子的日常生活。

    在菜市场买菜、回家找不着钥匙、孩子哭着被mama罚站，各式各样，数不胜数。

    楼上夏菲菲的饭菜味飘散，与隔壁的“辣妹子”的菜交织在一起，十分复杂。

    摩托车奔驰在小巷之内，与老人的拐杖声交相呼应。

    这便是这悠长而破旧的小巷的生活日常。

    而许南归却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