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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荒唐谎言 晨曦时分的苍翠宫,御书房内垂泪累累的香烛才刚被灭去,内侍焦急的脚步声便打破了原本的宁静,青年帝皇停下硃笔,蹙眉抬首,便看见尾随内侍赤脚走进的女子,他不禁一怔,本能的开口问内侍:「肃王呢?」,内侍小心的来到他身边,伸手接过硃笔后细声答道:「只有翎殿下一人」。 「都退下吧」靖寰淡然的开口屏去左右,他明白靖翎会独自闯入宫来,定是有话要问,待御书房内只剩他们二人,他才从书案上起身,缓步走到了靖翎跟前。 「擅闯宫闱,是死罪」他说着,细细地打量着许久未见的靖翎,她未施脂粉,一头乌髮垂在裹着纤细身躯的鸦青色披风上头,衬的那羊脂玉般的颈子上的淡淡红痕格外惹眼,靖寰不忍再看,偏开了目光。 靖翎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审视,只是淡薄的回道:「我是乘鹿原的车来的,陛下亲自允的免奏入宫,应该,罪不至死」,靖寰像是早知道她会反讥,只浅浅一笑:「说吧,要问朕什麽?」 靖翎见他既不惊也不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心下悸动,但还是强自镇定的开口:「那日在晓山亭,皇兄说过,鹿原还是什麽都没说,皇兄,鹿原到底该跟我说什麽?」 靖寰等待这个诘问三年了,抬眼望向靖翎,勾起一抹笑,温声回道:「他该告诉你,自始至终,他都心悦于你」,话语一出,靖寰就从靖翎困惑的神情中读出了,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即便他无数次在心中推演过今日的说词,但真要出口,还是让人煎熬,深吸了口气,他勉力拉大嘴角的弧度,展露出近乎狰狞的神态,「他还该说,是朕,让他不得寻常的亲近你,只要道出他的身不由己,心软如你,必会对他有些许柔情」 靖翎从未在自己皇兄脸上看过这样的笑,是那麽阴恻,那麽的可怖,她忍不住退了几步,靖寰装出视若无睹的样子,「鹿原有将才,却心不在朝堂,朕当初便是用你作饵,才得他倒戈相助,但真要让他如愿,怕是不多时便会辞官与你归隐山林」 靖翎听到此处脸色已经泛白,不可置信的问:「所以皇兄就留我一命,把我当成奖励赐给鹿原,再令他羞辱我,使我怨他,以此作要胁,迫他为皇兄效力?」 靖寰知道自己的话听来荒谬,还是不死不休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唯有作朕的刀刃,替朕驱逐外侮,巩固江山,朕才会允他真心待你,与你结缡,如今努申势力几乎全军复没,这其中有你许多的功劳,想来昨日朕赐鹿原饮酒,让他收不住心了吧,否则你也不会入宫来问朕,待出逃的残党全都剿灭,朕就復你安国公主的封号,让鹿原作你的驸马,你说如何?」 靖翎没有回话,只是毅然转身,走出御书房,待她走远,靖寰这才洩了气似的踉跄着走回书案边,扶着案头,辛苦的喘着,他知道自己演技拙劣,靖翎未必会信,只愿自己这不像样的谎能转移她的注意,别要再去深掘其中蹊跷。 二十二、刻薄言语 靖翎回到肃王府时,天已大亮,她从车裡便看见王府内外站满了侍卫,车驾一路直奔她的院落,远远的,便瞧见平日伺候她的女侍跪在院内,向着洞开的屋门,额首贴地,一股山雨欲来之气瀰漫着。 下车入屋,便是鹿原负手而立的背影,他已经梳洗过,换了一身窄袖玄袍,像一抹乌云,让屋内笼罩着阴鬱。 「听说你入宫去了」鹿原听力极好,即便靖翎赤着脚,举步近无声,他还是在她跨入屋内的那一瞬回过头,只是那张脸冰冷至极,丝毫没有昨夜的星点温存。 「去见了皇兄,问了些事」靖翎也不惧他,在他面前站定,答的坦荡。 鹿原颔首,垂眸片刻后復又看她:「问了什麽?」,靖翎仔细地瞧着鹿原的脸色,却读不出鹿原的情绪,比起靖寰,鹿原藏的很深,她收敛眼神才又答道:「我问皇兄,你是否有事瞒我」 听到此处,鹿原微微的勾动了唇角,带着讪笑问:「你为何认为我有事瞒你?」,这个问让靖翎一愣,鹿原也不等她回答,手一抬卡住靖翎的颈子,将人拉到自己跟前,长指扣着靖翎的脸,迫她与自己直视。 他接下来的话说的和缓,却残忍:「是因为昨夜?觉得我酒后吐真情?倘若我没醉呢?」 听至此处,靖翎再耐不住脾气,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开了鹿原的手,怒视着他,看着眼眶泛红的靖翎,男人似乎没有丝毫的怜惜,只是露出了嘲讽的笑,他逼近靖翎,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我只是好奇,你不做烈女模样时是什麽光景」 故作刻薄的话刺痛了靖翎的自尊,她反手一个耳光打在鹿原脸上,「你就宁愿这般戏弄我?」她问着,目已含泪。 鹿原偏着头,靖翎这一个巴掌用了死力,很是热辣,他缓缓回首,却没回话,只是幽幽的看着因怒气而颤抖的靖翎良久,脸上做出来的表情逐步收去,显得麻木阴沉,半晌才又开口:「殿下何须在意臣所为缘何,臣是殿下的杀父仇人,是杀父弑君的贼子,凌辱故主之女何须理由?」,话了,鹿原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靖翎能听见他对门外女侍和卫兵下令的声音,突地觉得一阵怅惘,双脚一软,就这麽瘫坐在地。 二十三、莫再折腾 时间流泻,日光的角度隔着窗纸转换,靖翎在地上就这麽坐到了入夜,女侍们来过数次,靖翎无暇理会,直到月上梢头,她才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向女侍要了盏灯,靖翎在夜色裡走出了自己的院落,越过了校场,按着记忆裡上次德子给自己带路的记忆,往肃王府的主院走去。 老松孤影,在月光下更显清寂,靖翎迈进无人守卫侍候的院落,见主屋东侧的书斋亮堂着,她拾级而上,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除了坐在书案边的鹿原,还有两个武官分站在书案的两侧,桌上摆着布阵图,怕是正在谈论军政要事,靖翎突然的出现,武官们都显然都有些慌神,不安地打量着自家主帅的神色,鹿原则是维持着一贯的冷漠,不对这意料之外的访客做出反应,只是抬了抬手,让两人退出书斋。 屋内没了旁人,靖翎便走到了书案边,放下手中的灯,看着灯火摇映下鹿原那张显得高深莫测的脸,淡淡的开口问:「你不想知道皇兄是怎麽答的?」 鹿原没有看她,视线一直落在布阵图上,幽幽的答:「陛下定是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不想殿下难受,毕竟要是知道曾经知心相许之人其实只是个禽兽,不算好事,陛下也同殿下一般,是个心软的人」 靖翎没接话,只是绕过书案来到鹿原的身边,这举动似乎不在鹿原的预期之内,男人终于正眼看她,靖翎回视着那双带着疑问的眼,在对方带着戒备的视线裡抬起手,径直的探进鹿原叠的周正的领口裡去。 她能感觉鹿原的身体微微的一震,但那并不影响靖翎,她的手指掠过锁骨间的凹陷,循着胸线往下,在心口处找到了意料中的那处口子,如她所想,带着点潮湿,轻触了一下她便收回手,果不其然,指尖上是鲜红的血色。 靖翎一笑,她摸上鹿原的颊,把那抹血色留在上头,转身就要走。 「留下」鹿原的声音压得很低,大手早一步抓住了靖翎的手,不让她离开,靖翎回侧过头,看着鹿原那不显情绪的脸,半晌才又开口:「太傅说,你是为了天下人,才走了这条路,还请王爷,为你选的天下人珍重身体,莫要再折腾自己」,说罢,靖翎想抽手,但鹿原却收紧了手掌。 二十四、治伤求怜 「王爷,小的给您送药来了」一句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僵局,是药童德子,半大小孩脚步慢,又注意着不要打翻汤药,竟一时没发现书斋内除了鹿原还有别人,直到迈进屋裡抬起头时才注意到诡谲的氛围,德子一时愣在了原处。 听是送药来的,靖翎回首看了眼鹿原,平静地问:「什麽药?」,鹿原未及开口,德子倒是紧张的先答了:「回贵人的话,这是师傅开的安神药,王爷好几夜没睡了」,靖翎听了先是一顿,然后才微微颔首,转向德子说道:「药放着,去请江大夫过来」 听靖翎如此吩咐,德子赶紧把药往离自己最近的茶几上一搁,短腿迈开一熘烟就跑不见了,鹿原这时主动鬆了手,叹了口气道:「还叫江伦来做什麽?」,靖翎摸了摸被握红的手腕,缓步走到茶几边,端起那碗药,又回到了鹿原身边。 「你胸口的伤需要包扎」说完便把药碗递给鹿原,鹿原微微偏开了脸,伸手推开了碗,「没用的」鹿原说得浅,靖翎一时没听清,下意识的倾身靠近了去,这时鹿原的手靠了过来,复在她颊上,靖翎这才发现靠得太近了。 才想退开,就听见男人幽幽地说:「这药于我无用,除了昨晚在你屋裡,我这几日没真的睡熟过」,靖翎抬眼看他,那俊逸的眉眼笼着鬱鬱之气,唇色还有些泛白,她不禁有些动摇。 见靖翎似乎没有鬆口留下的迹象,鹿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像是自嘲,他收回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对靖翎说道:「江大夫来了就到寝房来,你亲眼看着上药,就能安心了吧」,说罢,鹿原便出了书斋。 见他没再强求,靖翎反而觉得有些枉然,她把空了的药碗拾起,拿在手上看着,出了神,直到江伦和德子的脚步声近了她才回过神,拿着药碗出了书斋。 「王爷在寝屋内」她说着将碗交还给德子,然后迳自往西侧的屋子走去,江伦觉得这些千金贵人心思实在难猜,之前寻死寻活的相斗着,现在倒好,关心起来了。 捋了捋自己那稀疏的鬍子,江伦让德子先行回去,自己提着药箱跟进了鹿原的寝屋。 寝屋裡,鹿原已经换下那身玄袍坐在榻上,上身只剩裡衣,那一点红血便显得格外刺眼,江伦早知道他留着那道伤不肯治,现下愿意处理多半是因为靖翎,他小步快走来到榻边,打开了药箱,而鹿原也早习惯了似的自己拉开了裡衣的襟口,露出那处伤。 靖翎的花簪极薄,留下的伤细细一道,但鹿原有意留着这道口子,反復剜开伤口,使得伤口不断扩开,靖翎再次看,还是不由得皱了眉。 江伦让鹿原脱去裡衣,拿来用火炙过的医刀,将伤口上因为反復受创未癒而生出的腐rou割去,再仔细的把伤药敷了上去,这伤不大却在胸口,为了固定敷料,用了不少裹伤布,勐地一看,彷彿鹿原伤得很重似的,而这样的错觉也在靖翎的脑裡产生,待江伦收拾好医箱告退后,她已经拿好了乾淨的裡衣来到榻边。 「换上吧」她把裡衣抖开披在鹿原身上,男人逮住她这刻的柔情,抬手揽住她的腰,将脸埋进柔软的心口,靖翎停下了动作,低头看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终究是心软的开口:「不走了」。 二十五、一再沦陷 男人在她胸口抬起头,看着靖翎的眼神很炙热,那视线烫的让她忍不住伸手摀住了鹿原的双眼,男人的唇角微微勾起,揽着她纤腰的手往下游去,勾住她的膝窝一扯,靖翎的重心失了衡,只能抱着鹿原的脑袋跌坐到他腿上。 视线的高度转变,那不再被遮掩的火热双瞳直盯着她,靖翎觉得呼吸都乱了,还想着该如何平復,鹿原便闭眼吻了过来,靖翎本能地想躲,但被扣着膝窝跨坐鹿原身上的姿势难以支撑平衡,于是她也闭上了眼,紧紧攀着鹿原的颈子,任他吻着。 呼吸交换唇舌相融,沦陷过一次,就再也撑不起防线,靖翎知道自己终究是败了,在抵抗深藏内心的情意和抵抗鹿原这两件事上,输的彻底,认输也好,就不要再猜、再想,贪过这场欢,馀下的,明日再去忧愁。 她抬手,摸索着碰上鹿原的脸颊,捧着主动加深这个吻,直到彼此的呼吸都被掏空,才退开了些,男人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带着灼热的气息,靖翎忙捧住那张俊脸推了推,细声道:「昨晚到现在,我还没洗过」 鹿原停下动作,也退开了些,他的视线游走在靖翎身上,看那鸭青色的披风还有掩在里头的睡袍,手指捏起布料搓了搓,的确是昨天夜裡的那件,他隐约记得那柔软的质感。 靖翎见他只顾着研究自己的衣服,有点不知做何反应,半晌说了声:「我回去洗洗再来」,还没能起身,就被鹿原就着现在的姿势抱了起来,男人朝着门外走去,靖翎虽知道他的院落无人,还是有些害臊,「去哪?」她问,鹿原走的缓慢,步伐稳健,从容的答:「主院后头有我独用的浴堂,引了王府后面山裡的温泉,你不用回去洗」 靖翎听了颔首,不再多话,就让鹿原把自己抱进了主院后的浴堂裡去,浴堂裡雾气蒸腾,青石砌的池子裡,有奶白色的泉水,鹿原把靖翎被放在了池子边的长凳上,用池边放着的澡桶裡的勺子舀了些拿到靖翎面前,兀自说道:「这是白磺泉,能疗养筋骨,除了这处,还引到了王府驻军的澡堂,将士们都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