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折青梅 第11节
“我给你钱,给我离开青阳家。” 冯妤的话漫不经心,仿佛在打发一条狗。 树林里遮天蔽日,只有些许斑驳的光撒了下来,撒在冯妤月白色的袍子上,隐隐约约显露出银线织就的繁复花纹,透出奢华。 所以,现在是有人想要拿钱砸叶可卿,让她离开青阳家。 虽说商人皆为利往,但是也有一句话叫千金难买我乐意。 一丝轻笑从叶可卿嘴角溢出,她京城首富的家底,第一次被人用钱砸了,属实稀奇,对方若是用权势压她,倒还能有些作用。 “不了,谢过小姐好意。” “你别给脸不要脸……什么?你叫我什么?”冯妤一脸怒容顿时变得铁青,“你竟然……真是该死。” 衡王千金冯妤,出身尊贵,又因为父亲受尽皇恩,整个京城没有人风头出其右。她从小胆大,再加上嗓音与一般女子的娇软不同,比较偏中性,因此一时来了兴致,女扮男装顶替了府里庶子冯室安的身份进了官学。 她如今看上了青阳尘璧,可依着青阳尘璧的性子,若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定然处处避嫌,她还如何与他制造相处的机会? “如果小郡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俩只当没有见过。”叶可卿的话已经说完了,见冯妤被将了一军还站着发呆,便自行离去。 絮儿慌乱问冯妤:“小姐,她会不会告诉青阳公子?” “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料她也不敢。”冯妤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叶可卿回到溪边的时候,一股香气从锅里出来。 好鲜美的鲫鱼汤。 兰姨招呼她:“卿卿,就等你了。” 叶可卿欢快地应了声“我来啦”,三步跨作两步跑了过来。 青阳尘璧一脸不耐地递给她一碗鱼汤:“就你事儿多。” 叶可卿咬了咬牙,不是,那个冯妤的眼神也太不好了,这个人嘴这么欠她知道吗? 现在的小姑娘,就是被他这张招人的脸给骗了,这人又是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前倒是装成谦谦公子,实际上就是个“坏胚子”。 再说了,她被支走是因为谁啊……叶可卿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一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望着河对面洗手的女子。 穿了银鹤大氅,靓蓝色长袍镶绣银丝边祥云滚边,腰间束着同色宽带,缀着一块墨玉。 男人的眉间有淡淡的川字纹,显得目光多了两分不怒而威,在他这张成熟的脸上,却有一种饱经风霜的魅力。 他微眯眼睛,随手一指,同旁人道:“那妇人,去查一下。” 得嘞,隔了条河,衡王都能看上一个,竟还是个有夫之妇。 兰姨洗完手,便也坐在边上等着相公烤的野兔,几个人围坐一团,说说笑笑。 叶可卿馋得直咽口水,眼睛就没从兔子身上下来过。 青阳尘璧见着她那个样子,一脸嫌弃:“出息。” “本来就香……有本事你别吃。”叶可卿也不是个嘴软的。 “嘁……” 青阳捕快笑了一声,自吹自擂:“我这个烤兔子,那是有秘方的,香瓢四里。” 说完他又撒了些自带的料,顿时更香了,几个人勾得馋虫都出来了。 青阳捕快徒手撕下一块兔腿放进兰姨的碗里:“娘子,快尝尝,为夫专门给你烤的。” 兰姨看了两个小馋虫一眼,闻了一鼻子,夸张道:“好香啊……” “啊……姨姨你好坏。”叶可卿口水都要滴出来了,还吃不着。 青阳捕快又撕了一个腿下来,他看看青阳尘璧又看看两眼放光的小丫头,一时为难。 “反正我每年都吃过,让给她吧。”以往另一只腿都是给他了。 叶可卿想起昨晚,这个少年还在因为吝啬几张纸同她生气,今天突然就这么好,小声道:“谁要你让了……” “行啊,那给我。”少年说着就要去接过爹手里的兔子腿。 “唉唉……我错了我错了。”叶可卿赶紧夺了过去,算了,她是为美食折腰,才不是为美男折腰。 众人一时哄笑,青阳尘璧看她吃得美滋滋,在一旁问她:“好吃吗?” 叶可卿顾不上他,兔子rou外酥里嫩,料放得足,滋烤过后回味无穷,勾人一口又一口,停不下来,她胡乱“嗯嗯”两声算是回答了。 “吃完了回家写字如何?” “嗯嗯……嗯?”叶可卿吞掉嘴巴里香喷喷的兔子rou,目光呆滞地看着青阳尘璧,她刚刚应了什么? 第十章 练字风波 少年看着她手里捧着兔腿呆愣在那儿,嘴唇油亮油亮,眼睛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不是……”叶可卿想补救一下。 “卿卿真乖。”兰姨笑意盈盈地夸她。 好吧,其实,她总归是该练练她那爬虫一样的字,不过兔子rou好像没那么香了是怎么回事? 下山的路不如上山好走,等回到家,叶可卿跟阿福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往屋里钻。 实在是太累了。 可是,偏偏有个声音在门外幽幽地对她说:“出来练字。” 叶可卿揉了揉头发,认命地爬了起来。 现下已是垂暮,附近的人家炊烟袅袅。 青阳尘璧拿出字帖摆在桌上,微微俯身点燃书案上的油灯,室内笼罩起一层暖纱,随后抽了一本书到榻上读了起来。 叶可卿乖乖坐在椅子上,被押着认认真真地写了十篇字。她发誓,在叶府里的时候,就算夫子拿出戒尺,她也没这么认真。 这字帖是少年自己写的,叶可卿这番写了下来,竟然有种亵渎了的感觉。 她抬头朝榻上的少年看去。 青阳尘璧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书卷,乌沉的青丝用白色的发带缠着,飘带的一头顺着鬓角垂下来,他的面部偏窄,面部外轮廓线条干净利落,一股青涩少年气。 似有所感,青阳尘璧慢条斯理地抬眸,眼睛清澈无杂质,让人有一种他在坚定不移注视着你的错觉。 叶可卿慌乱别开视线,把目光落在地上,“写……写完了。” 她怎么结巴了! 青阳尘璧起身,走了几步站在叶可卿身后,微微弯下腰来,淡淡的松枝香气萦绕进她的鼻息,少年似乎从远山而来,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叶可卿写的字虽丑,但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她不禁想,若是当年教她的夫子也是这般容貌,她早就学富五车了。 “态度尚可。”青阳尘璧清冷的声音在叶可卿耳边响起,热气令她的心竟一时慢了半拍。 太近了。 叶可卿蹭地站起来,撞得青阳尘璧上下牙齿嗑在一起,下巴也被她的头顶得生疼。 一室旖旎就这么被撞得消失殆尽。 “完了完了。”叶可卿惊慌失措,伸出手指想摸又不敢摸青阳尘璧的下颌,青阳尘璧揉着骨头,用眼刀子剐她。 “对不起啊……”叶可卿怪不好意思,都怪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莽夫。”青阳尘璧嫌弃道。 “你……”叶可卿怎么忘了,这人在人后是个“坏胚子”,刚才的心虚愧疚一扫而空,她翻了个白眼,“活该。” 青阳尘璧愕然地看着女子冲天翻了个“精彩绝伦”的白眼,沉吟片刻,对着叶可卿的背影叫道:“你再翻一个试试。” 叶可卿快速逃离事故现场,脚下生风,听到他的话两条腿划得更快了。 清晨,叶可卿坐上饭桌,睡眼惺忪地扒饭,时不时打一个哈欠。 青阳尘璧慢一步出来,看了叶可卿一眼就沉默着坐在自己位子。 兰姨把饭端给他,顿了片刻便问:“璧儿,你脸怎么了?” 只见青阳尘璧的下颌骨有一块乌青。 叶可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被狗撞了。” 叶可卿脸色一僵,双目愤然。 兰姨把目光看向院子里蜷着睡觉的那团黄色身影,嘀咕道:“阿福骨头还挺硬……” “那可不是。”青阳尘璧轻声笑了。 叶可卿咬着下唇,眼睛瞪着对面的少年,见他看过来,翻了个白眼看向一旁。 青阳尘璧问:“娘,家里可有跌打的伤药?” “有,娘给你找去。” “劳烦娘了。” 不一会儿,兰姨就拿着瓶瓶罐罐出来。 青阳尘璧笑着对娘说:“娘,让meimei给我上药好不好?” 兰姨愣了一下,看向叶可卿。 正专心扒饭的叶可卿懵然抬头,眨了眨眼。 兰姨暗忖,这也是两个孩子熟悉的机会,别老是争锋相对,便欣慰地抚了抚鬓角,道:“正好,我赶着把绣品给人家送去,你俩好好吃饭。” 两人皆乖巧点头。 一时间,屋里就剩两人。 青阳尘璧嗤笑一声,“自己过来。” 叶可卿筷子一放,双手一拍桌子,给自己多增加几分气势,“莽夫可不会给恶人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