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太子火葬场了 第85节
可陛下,陛下…… 云烟摇着头,额角又胀痛起?来。一瞬间模糊的景象撞进脑袋,让她眼前一阵眩晕。 “你是陛下……”云烟声音很轻,可他听?得分明,“陛下为何要如此?……六郎,六郎不是说,陛下同他交好么……” 受万民敬仰的陛下,被万千百姓称赞的陛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云烟无法理解,只觉得自?己收到了极大的冲击。 “六郎……为何还被押入天牢,他有何过错!” 云烟忽得激动起?来,手上的锁链晃动,发出哗啦的声响,让她更加愤懑委屈。 燕珝一步步靠近,看着她的双眼。 “阿枝,”他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 “我?不是什么阿枝,”云烟语气掷地有声,斩钉截铁,“也?没有在装傻,我?叫云烟,我?要找我?家郎君!” “你是陛下,陛下也?不可以强抢……” “云烟?” 下颌又一次被抬起?,燕珝微微上扬的语调带着些不可置信。 “谁给你起?的名字,你自?己?还是季长川?” “演戏也?要演得真实?些,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说些什么?”燕珝微微弯身,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瞳。 “朕的皇后,也?该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云烟惶然?,看着他深如寒潭般的眼神,眸色宛如霜冻多年的寒水,要将自?己拉扯进深渊。 她的头又疼起?来,起?初是钝痛,后来慢慢变得尖锐,止不住地弓着身子,捂着头,冰冷的锁链触及脸颊,将触感变得分外分明。 “阿枝,阿枝——” 呼唤好像都来自?天边,云烟耳边轰鸣,像是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瞬间额角便出了细细的汗,微微抽搐着身子,痛苦万分。 燕珝从?未见过她这般,将她护在怀中?,看她一次次捂着头喊疼,朝外道:“太医,叫太医。” 又轻轻按着她的头,“哪里疼,告诉朕,哪里疼?” 声音轻缓,方才的戾气转瞬消失不见,他本就对她没有法子,再?多的伪装,也?不过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紧张。 “这里吗,这里……” 他掀开额角的发丝,方才擦脸时都未曾注意到,此?时细看,一道淡粉的疤痕明显地蜿蜒在她额角,延伸至发丝里。 她从?上了马车,便被迫披散着长发,完全?掩住了那?一丝伤痕。晨起?梳妆时为了好看,也?特地用?盘起?的长发遮住,不让其展现出来。 云烟脑中?胀痛,像是要想起?什么,却?根本想不起?来,她朦胧着泪眼瞧着他,嗫嚅着唇。 燕珝仔细辨认,只看她唇形微动。 “郎君……” “我?在,”他放轻了手,将她拢住,“我?在。” “郎君……六郎……” 燕珝的手蓦地顿住。 潮湿冰冷的天牢,锁链的碰撞声,各穷凶极恶之徒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刑鞭抽于身上的噼啪声响,还有烙铁烧得guntang,烙在人身上发出烧焦了的腥臭味。 “嘀嗒——嘀嗒——” 水滴落下,又溅起?,又落下,消失在水坑中?。 孙安不是头一回来这里,可当真是第一次这样畏惧地跟在陛下身后。 陛下身上的杀气,不亚于今晨方知?晓娘娘还活着,并且要嫁与他人的时刻。 他眼睁睁看着陛下踹开了里间的牢房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孙安急得打转,这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季大人这样身份的人,只要不谋逆,富贵荣华八辈子都享受不完。可偏偏,偏偏…… 唉! 孙安一跺脚,站在门外,继续当门神。听?着天牢中?那?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就当伴奏了。 …… 季长川被扔在脏乱的稻草上,被废了的腿无力?地摆放在身前,身上细碎的剑伤是晨间留下的,此?刻还在流着鲜血。 失血的脸色看起?来分外吓人,早便没了那?温润如玉的模样。 听?见声响,略略抬了抬眼。看清楚来人,轻扯出抹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拜见陛下。” “此?情此?景,便饶了臣无法行礼之过罢。” 燕珝冷眼瞧着他。 “朕饶恕你的,已经够多了。” “是,”季长川承认,“臣犯下的罪过,乃是抄家诛九族的大罪。陛下如今只杀臣一人,未曾牵连季氏全?族,臣已然?感激涕零。” 作为黑骑卫如今的首领,他自?然?知?道由黑骑卫掌管的天牢,究竟是怎样的可怖。 可他未曾受到半分刑罚,被抓紧来后,便像是被忘了一般,扔在了此?处。 “你既知?晓,为何还犯。” 燕珝负手而立,看着自?己至始至终都从?未怀疑过的季长川。 这么多年,他最低谷,最荣耀的时刻,都有他陪在身边。二人情谊,更甚于付彻知?,段述成等人。 在今日之前,他绝不会认为季长川这等有着剔透玲珑心的温润君子,竟会藏着他的妻子。 他是何时喜欢上的阿枝,在此?之前,他可还有…… 他今晨的失态,有阿枝私逃死遁的气恼,可还有着他被付菡,季长川几人蒙在鼓里的恼恨。 可笑他身为帝王。 妻子出逃,挚友离心。 这天下,究竟有几分在他掌控之中?。 季长川抬眼看他,面上不改恭敬。 “陛下,”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阴冷的牢房,“陛下既然?对皇后情深,那?便能理解臣今日之过。” “若易地而处,只怕陛下,会比臣更疯。” “朕已经要疯了,”燕珝打断了他的声音,“你如此?这般,可曾想过朕,想过你的族人。” “自?然?是想过的,陛下,只是臣,”季长川弓着身子,像是在叩首,“臣看见娘娘醒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忘了,她倒是将一切忘了个干净。” 燕珝仰头,避开他的俯首,喉间似有长叹,将散未散。 “陛下都知?晓了。” “是,朕当了这么久的傻子,也?该知?晓了。” 燕珝感受着左手小臂上传来的丝丝痛意,那?是她方才亲口咬下的,提醒着让他神智清明。 一个两个,都瞒着他。 “她出逃,你可有策划。” 燕珝声音清冽,好像回到了他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彼此?抽背书?。 “臣不知?晓此?事。” 季长川微闭上眼,冬日本就寒冷,潮湿的天牢让他的腿更疼,血液流失的感觉带走了全?身的热量,他已然?没了力?气。 “那?日,你在此?杀了韩氏女,就是因为她在山中?,看见了阿枝?” 燕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冰冷刺骨。 “是,”季长川认下,“臣就是在山中?,救下了跌落山崖的娘娘。” 娘娘二字,他说得万分艰难。 已经过了这许久,她是他的云烟,是他的妻子,今日之前,他们二人都盼望着今日成亲礼。 他们的婚仪,云烟念想了许久。 他又何尝不是。 只等今日之后,他们便能离开京城,游山玩水,看看她喜欢的大好河山。 说不定在未来的某日,吃到某地特色时,她能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她能尝到味道了。 可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的谎言。 骗来的终究是骗来的,或许有一日她会想起?,但他也?盼望着那?日晚一点,晚一点到来。 晚到他在她心里住下,让她对他如同对燕珝那?般割舍不下,或许,她远走时还会带上他。 季长川听?着燕珝再?度开口。 “朕派你去寻她时,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愚蠢。” 季长川猛地抬头,摇头。 “是不是觉得玩弄了朕,如此?可笑,朕还求神问佛,朕还守着那?具不知?是谁的焦尸枯坐……那?些时候,你们是不是都偷偷在心里笑朕。” “一国帝王,被你们玩弄于鼓掌的感觉,怎么样?” 燕珝语速渐快,可他分明不想说这些的。 他知?道这些有多伤人。 他宁愿是一个逆臣玩弄嘲讽他,也?不愿此?人,是他的挚友。 “陛下可知?,臣日日夜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季长川俯地,“面对陛下时,臣何尝不痛苦。陛下将臣当挚友,臣亦如此?!可臣今日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愧对与陛下——” “可你还是这般做了!” 燕珝蹲下身,无视被地上脏污染脏的衣摆,直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