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太子火葬场了 第7节
“你还想做什么,”燕珝声音清淡,宛如石子落入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如今你不已然得偿所愿了么。” 似乎是这样的语气更激怒了他,燕玮不知想起了什么,正欲上前,看见害怕得脸色通红,却依旧挡在燕珝身前的阿枝。 嘲讽一笑。 不过须臾,长手一伸便将二人分开,阿枝被重重推倒在地,手臂支撑柱身体,疼痛瞬间传来,眼前似乎都出现了白光。 “你……” 燕珝的话被燕玮堵住,“皇兄难道就不想知道,父皇是如何说你们母子二人的吗?” 燕玮双手搭在燕珝的肩头,重重一按,原本就重伤的背脊瞬间受到重压,似是想要他弯腰。 燕珝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唇色浅淡,身形单薄,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移动半分,更不用说低头弯腰。 阿枝想要站起来,可方才不知是磕到了何处,手臂和肩膀的疼痛让她难以支起身子。 燕玮用了手劲,一寸寸往下压,而燕珝分毫不动,目光只只地看着他。 “小九,”他终于出声,“你我之间的兄弟情分,真就分毫不剩?” “六哥说得可笑。” 燕玮掌心骤然发力,阿枝尚未看清楚动作,就看见燕珝被他按倒,身体支撑不住,骤然下跌。 “父皇说,你不忠不孝,嚣张狂悖,先皇后结党营私,后宫干政。特别是皇后——深深地寒了父皇的心。” “荒谬!” 燕珝抬头,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燕玮居高临下,看着有些颓然的燕珝。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会有任何情绪了呢,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你在乎的事?” “那也是你的母后,燕玮。” 燕珝开口,干涩的喉头滚动,身后衣衫渐渐浸出血丝,早先已经结痂的伤疤竟然又迸裂开来,流出了鲜血。 眼前的人让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他相伴多年的弟弟。 “她只是你一个人的母后,不是我的,”燕玮抬眼,环视着不复往日辉煌的东宫,“但这东宫,日后也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了,六哥。” 燕玮转身,不再看他眼中,已是丧家败犬的兄长。 燕珝口中溢出鲜血,艳红的血丝顺着唇角滑落,渐渐漫过下颌。 “……母后待你不薄。” 他几乎无力支撑,声音虚弱。 大秦以武治天下,燕氏皇族子弟自幼练习骑射武功。燕玮又有天赋,跟着师父练习,虽年轻,但内功深厚,方才不过片刻,他已在愈合的伤口又重新裂开,疼得额角出现了点点冷汗。 阿枝顾不得许多,支撑着站起身来,将燕珝扶起,摸了一手粘腻鲜血的时候吓得不轻,怒目看着燕玮。 “你不要太过分!” 燕玮已经停住脚步,站在门边,冷然看着相互依偎的二人。 “过分?”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唇角上扬,勾起一抹笑。 “小皇嫂可莫要被我皇兄如今这副无害的模样骗了,你以为,他便真的就怜惜你么?不过看你如今还有些用处,单纯好骗罢了。臣弟奉劝你,莫要轻信于他。” “我这皇兄,可是吃人不眨眼的猛兽。” 燕玮轻笑,转身离去。 阿枝还没消化明白燕玮说了些什么,燕玮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 他带来的侍从离去,原本就寂静的东宫更无人声。 “你还好吗?” 阿枝没将燕玮的话放在心上,看见燕珝这般模样,心头钝痛。 拿出帕子将唇角的血拭了干净,又扶起他,让他坐在椅子上,倒了水来喂入口中。 燕珝看着她眼眶微红,竟然鼻尖都有了红意,扯扯唇角。 “你哭什么?” “我没哭,”阿枝鼻头微酸,逞强道:“……就是觉得,你肯定很疼。” “不疼的,”燕珝笑了笑,“真傻。” 笑意不达眼底,喝完了水,见她衣衫狼狈,显然方才摔倒的时候伤着了。 她却似乎无暇顾及自己,照顾好他,又忙去照看一旁昏迷的茯苓。 ……还真是傻。 燕玮的话说的也不错,他确实不会垂怜于她,可她如若真能安分守己,他也不介意给她一丝温情。 阿枝将茯苓扶去了婢女的卧房,回来时眼眶更红了,整张脸都有些涨红。 玉白的肌肤透着伤情,看向他时泫然欲泣。 燕珝烦躁,不过是个婢女,何至于如此。 但还是开口,“怎么了?” 阿枝张了张口,半晌没说出来话。 直到他再一次耗尽耐心地询问。 “何公公,”阿枝声音虚弱,“去了,宫人已经将尸首拉去了、乱……葬岗,小顺子没拦住。” 燕珝死死掐住掌心,指节发出咔哒的轻响。 第6章 苦涩 和燕珝成亲也有了阵子,阿枝知道何桂对他的重要性。 何桂是东宫中的老人,可以说是看着燕珝长大的,燕珝幼时便在身旁,从不离身。 感情自不必说,那日太子受罚,多少宫人避如蛇蝎,生怕牵连到自己。而何公公拼着一身老骨头上前护着主子,自己反倒连带着受了重伤。 他不比燕珝是年轻人,太监都是苦过来的,身子骨早就不顶用了。躺在榻上,偷偷请来的医者也早就断言他活不长,不过吊着口气罢了。 只是没想到偏就在今日,就在此时。 尸首已被拉走,小顺子哭着跪在殿前给燕珝磕头,说他没用,没能护住何公公。 燕珝闭上眼,唇畔方拭净的血将整个唇染得嫣红,面色却惨然,没有一丝活气。 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刮起了风,黑云蔽日,瞧着夜里定要下一场大雨。 阿枝步履匆匆,燕珝和茯苓双双昏迷,何桂惨死,按九皇子方才所说,迁去南苑的旨意应当也快到了。 整个东宫只有她和小顺子还能活动,是以也顾不上手臂处的伤口,前后奔走。 茯苓都是外伤,被贵妃罚跪掌嘴,还打了手板。小顺子煎好了药,阿枝撑起她,这会儿有了些意识,迷蒙着喝了药,清醒了些。 瞧见是阿枝亲自喂她喝药,泪珠一粒粒掉落出来,嗫嚅着唇,只余哽咽。 阿枝拍拍肩头,“不用说了,我都知晓。你好好歇着,是我连累你。” 茯苓摇头,泪水划过脸颊,“不怪娘娘,是奴婢无用,连娘娘的东西都没护住……” “与你无关,”阿枝轻声安慰,“你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 茯苓看着总是温柔和顺的主子面上泛起的愁容,点点头,躺下。 不给主子找事就最好了。 阿枝快步出去,看见小顺子正焦急地在院内踱步,忙问:“如何了?” 小顺子只是摇头,阿枝跟上,边走边道:“殿下醒了吗?” “没醒,”小顺子声音快要哭出来,“是奴才不好,药也没喂进去,如今已经热了第二回 了。” “我去看看。” 昏迷着药是不好喂,加上燕珝许是因为何桂之死有些急火攻心,牙关紧闭,不怪小顺子。 他年纪尚小,人虽然机灵,但没经过什么事,如今这般给他也吓得不轻。 阿枝端了药进去,燕珝还在昏迷中。 因为疼痛,头上冒出细微的冷汗,阿枝用手帕擦净,努力将他扶起来。 燕珝不比茯苓是个女子,哪怕如今单薄许多,也不是她能轻易挪动的。废了一番功夫将他立起,又怕碰到背后的伤,软垫毛毯都往身后猛塞。 这么一会儿下来,阿枝已经气喘吁吁,在寒凉的初春累出了一身汗。 手臂上的刺痛又一阵阵传来,她只想赶紧喂完药,回去看看自己的伤口如何。 阿枝端起药碗,将勺送到唇边,轻轻喂下。 深褐色的药汁沿着唇向下,流过下颌,她赶紧擦掉,眉头紧紧皱起。 果真如小顺子所说,这药不是那么好喂的。 她扶住燕珝的身子已是勉强,不知什么动作碰到了床柱,手臂上的疼再次传来,一时脱力,不小心往前一倾,额头撞到了燕珝温软的唇。 ……好在药没洒。 她第一时间脑海里想到的竟然是这个,顾不得额头上那轻如羽毛的触感,垂眼看着手上摇晃的药碗,轻轻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竟然有种做贼的感觉。 阿枝悄悄抬眼,看着燕珝。 从这个角度,很轻易地就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双眼阖上,总有些凌冽的眸被掩盖,透出一些不属于他的温润。 燕珝生得很好,只是眉眼总带着寒风,睁眼便仿佛能看透人心,所想所思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但凭心而论,抛开那让人生畏的双眸,其实可以说如皑皑白雪般清冷、高洁,浅淡的唇,恰到好处的下颌都彰显着他的清俊。 阿枝想,这或许就是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