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话题
共同话题
闻艳看见段佑兰后,大脑一瞬间空白,紧张得肾上腺素飙升,后背冒汗,话筒都险些拿不稳。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段佑兰表情,只看见他转身说话,接着台长举起话筒朝她们喊:“继续排练。” 冯郁馨婉转绵长的歌声流进耳里。可是闻艳失了神,她担心自己表现不好,段佑兰一气之下砍了她的节目,把她丢回公司抠脚。 在这样不幸的想象中,闻艳很不幸地进错拍。 她惴惴不安地看向台下,幸好一向严格的导演没有训她,只是让她俩下去休息,下个节目先上台。 刚到后台,闻艳便看见段佑兰也到了后台,还是刚才那群人围着他,他正拉着一个老艺术家聊天。她步伐飞快地从那群人旁边闪过,但眼珠终究是不争气地朝那边转了一转,无巧不巧地和段佑兰对视了。 他明明眼眸和煦,闻艳却觉得是被寒风刮了一刀,后背生凉,慌忙低头逃走。 春晚的艺人很多,她和好几个节目的艺人合用一间休息室。回到休息室,她就蒙上厚羽绒服,瘫在沙发上假寐。过了一会儿,春晚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今天早上只彩排一遍,彩排过的艺人都可以散了,晚上再来。 闻艳来了精神,扯开头上的黑羽绒服,从沙发里站起来,高呼要回家补觉。自从开始彩排,她再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 下去的直梯停在五楼。 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小伙儿。小伙不进电梯,站桩一样竖在门外,毕恭毕敬地说:“文小姐,我们领导想见见您。” 闻艳“啊”一声,脱口而出:“我有什么好见的呐?”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转头向Doris投去求救的目光。 Doris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吓懵,反应过来后,喜出望外,扯上闻艳的手就要出去:“没事儿,我陪你去。” 门口的小伙抬手挡住:“不好意思,我们领导只要文小姐一个人下来,待会儿我们会把文小姐送到地库的。” Doris不由分说,把闻艳推出电梯:“好,不着急,我们在车里等你。” 闻艳一个踉跄迈出电梯,站稳后,怔怔地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心中暗骂这几个见利忘义的东西。 小伙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闻艳穿过一条又一条长廊,转过一道又一道弯。 闻艳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四五年,发展到眼下地步,她不会再天真地认为领导是赏识她在音乐方面的才能。她不是刚入圈的小姑娘,也跟一些资本大佬睡过,但一想到要跟这种大领导相处,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两人停在一扇木门前。小伙上前敲门,在得到‘进”的回答后,示意闻艳推门进去。 闻艳尴尬地笑笑,压低声问眼前小伙:“我叫他什么?” 木头一样的小伙没绷住,差点笑出声,他清清嗓子:“您叫部长就好。” 闻艳做足心理建设,才推门进去。 · 里头是一间开阔的办公室,段佑兰正大马金刀地坐在皮质沙发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闻艳太紧张了,她努力地绽开笑脸,从干涩的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部长好。” 段佑兰一抬头,就看见闻艳站在门前,一脸标准化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门都忘关,还是警务员从外头带上的。 闻艳穿着一件灰色的一字领毛衣,屋里的采光很好,大束的阳光打在她脸上、肩颈上,白得发光,瓷娃娃似的。段佑兰忍俊不禁,一个字一个字的,放慢语调念出她的真名:“闻、艳。” 小姑娘脸上的笑霎时消失,转而是窘迫和尴尬,看得出来,她不太想让人提及她的真名。 段佑兰想起晚会结束的那天晚上,回宾馆的车里黑黢黢的,下属们破天荒地聊起今晚的节目。 他们这些人,类似的节目看得很多,看过就过,很少事后会聊起。段佑兰知道他们是在试探他,他也不说话,仰在座儿上闭目养神。直到下属们聊完最后一个节目,他才冷不丁地出声:“那个小姑娘有点意思。” 下属们哄笑起来,纷纷附和。 第二天早上,他的桌上就多出那个小姑娘的资料,他才知道她真名叫闻艳,北京人。教育经历,父母何处任职,参加过哪些节目等等通通呈在那张纸上。 段佑兰盯着“唱跳艺人”四个字半天,最后把秘书揪过来解释。四十几岁的秘书带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小姑娘来,吭哧吭哧地跟段佑兰解释什么是“唱跳艺人”。最后大概弄清楚,又唱又跳的,是韩国那里传来的文化。 接下来一系列事,不用他出马发话,下属全都给他安排妥帖:邀请闻艳上春晚、让他看闻艳彩排、试探着问他要不要见闻艳。 一步一步的,闻艳就像现在这样站到了他的面前。 · 段佑兰放下手里文件,指指对面沙发:“坐。” 闻艳下身穿的是一条包臀裙,坐下时,她学着好孩子的模样两手抚了一下裙后,并上两腿,小腿微微倾斜,上半身也挺得笔直。 “唱了这么久,喝点水先。”段佑兰看她紧张,也不着急跟她说话。 “谢谢,”闻艳确实口干,端起桌上一次性纸杯,仰头几口饮尽:“请问,可以再喝一杯吗?” 段佑兰心想,放松倒挺快,扬声喊门外警务员给她又端来一杯。 他尝试着找话题跟她聊天:“今天你唱的那串rap,比上次电影节唱歌好听。” 闻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他:“您知道rap?” 段佑兰一脸“你以为呢”的骄傲。他是理工科出身,年轻时曾去国外交流学习过几年,回来之后也在与科学技术相关的部门。因写得一手好文章被领导注意到,开始从事这个和本专业毫不相关的工作,但究竟是接触过多样文化的,骨子里很新潮,什么东西都了解一些。 闻艳觉得和眼前人的距离拉近了,意味盎然地和他说:“真没想到您知道这么多新东西。” 低头喝茶的段佑兰眼珠子一转,两道锋利的目光从镜片上方直直刺向闻艳,阴恻恻的:“你认为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这些新东西,是不是?” 闻艳意识到自己在男人可怜的自尊心上跳舞了。刚才两人之间的氛围还放松得如在云端,陡然跌到谷底。她立刻敛起笑意,连连告饶:“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没想到您日理万机,还有时间关心这些。” “你说我多管闲事?”段佑兰放下茶杯。 闻艳“没有没有”地叫个不停。心中抱怨,老头的脾气就是古怪。 下一秒段佑兰脸上阴霾又一扫而尽,掌不住笑起来:“逗你呢。” 闻艳神色一滞,“呵呵”陪笑两声,就差补充一句“逗得好”。 段佑兰抬手看了看腕表:“回去休息吧,晚上还要彩排?” “是,”闻艳如临大赦,却还不能表现得过于兴奋,慢腾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整平衣服,扯扯裙子:“那我不打扰您办公,先走了。” 推开门出去,走廊尽头的警务员看到她,一路小跑过来,领闻艳下到地库。 闻艳找到自己的商务车,一步跨上车,再转身和警务员道谢:“您辛苦。” 她缩在座位上,一摸后背,汗涔涔的。 · Doris和两个助理的表情显得很失望。 Doris作为已婚妇女,有些问题比较方便问出口:“发生什么了吗?还是说…这么一点时间,已经结束?” 闻艳撑着头靠在窗户上,看外面车来人往,默默放空自己。 北京的冬天总是肃杀萧条的景象,茫茫的一片,看着就冷。可人们嘴里哈出的热气,汽车排出的尾气,还有大爷大妈们的嗓门儿,又把这个清冷的世界煮沸,热腾腾地端到你面前。 闻艳稍稍缓过神,侧头看向满脸期待的Doris和小助理曾倩:“没发生什么,聊了聊天。提心吊胆的,太累了——” 闻艳长叹。 Doris问道:“人怎么样?和那些资方大佬比怎么样?” 闻艳在脑内比较了一下段佑兰和那些人,咂摸着嘴:“不好说,他人倒是比那些人文雅。” 那些大佬仗着“买了你”,往往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好像浪费一秒钟就浪费了他的钱似的,然后生出许多花样折磨你。 闻艳补充:“一个是身体上的累,一个是心灵上的累。” Doris瞥见她手里攥着的手机:“这回给你联系方式没有?” “没有。”闻艳耸肩摇头 Doris和曾倩、Ivan又开始分析领导究竟在想什么,对闻艳是个什么意思,她们也是第一次和这个级别的领导打交道。 闻艳闭目养神,耳里一字不漏地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 对待这个级别的他,她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等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